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179)
咸阳宫比栎阳宫大许多,建筑更辉煌雄伟,宫殿群也更多。
初来乍到,宫中侍人以及廷尉府派来的秦兵不多,显得异常空旷。
她一身黑衣穿梭在霜色月影里,露出玉白的一张脸庞,轻易就被嬴驷捕抓到。
驷崽见冷夜中浮现一抹游动的幽白,不必多加思索,便脱口喊:
“老师!”
听到呼唤,慕朝云停下四处乱走的脚步,往右侧回眸。
悠远淡漠的眸子,落在嬴驷身上。
晚风将她背后红绳扬起,卷起瓢扬,绳尾晃悠摆动,像在水中游。
“太子。”她垂眸看向匆匆行来的驷崽,唇角微翘起,“夜已深重,怎么还没睡。”
已经长到神使腰腹高的嬴驷,站在不远处先行礼,才走近回答她的话。
“阿一老师留下的功课,今日要我观静夜,写一篇三千字的文章。”
作为一个负责的老师,尽管人不在,阿一还是留下了足够等到他回来才可能做完的功课,让对方写完交给六六,扫描给他批阅。
慕朝云抬眸看高空一抹弯月,问他:“那你观得如何了?”
驷崽摇头:“驷愚钝,只觉得静夜中,月色如清霜,可以寄托思念给阿一老师。”
可依照他对阿一老师的了解,对方要他观静夜感悟的,必定不会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唉。
真难。
“你是如何感悟的?”慕朝云垂眸,看向跟前的小崽。
嬴驷仰头看着天:“就是这样,坐在书桌前,安静看着天幕。后来觉得不对,就打算出来走走,看能不能让脑子清醒一些。”
他总觉得,做阿一老师的功课,不能用与太子傅功课一样的法子完成。
“那清醒了吗?”
嬴驷:“……没有。”
他看月色如凉水,还是只能想到诗中的思念。
慕朝云指点他:“你眼中的静夜,只有明月与宫殿吗?”她抬起手,指着宫殿屋檐一侧,高高立起的干枝,“你看这边,有什么东西。”
“有章台宫与高树!”驷崽若有所思,“所以,阿一老师的意思,是想要我看静夜之下,被明月朗照的每一样东西吗?”
他依旧似懂非懂。
明月之下,有什么东西值得细细揣摩观看。
慕朝云教人,向来不喜欢直给。不是直给不行,而是没被深刻思考过的问题,不会在脑袋存续太久,也不会变成那人自己的东西。
她看向嬴驷背后两个紧跟的侍人:“你们下去,不必跟着。”
有些事,不方便在太多人跟前说。
侍人犹豫,看向太子。
嬴驷挥手让他们回自己的宫殿:“你们先回,有老师在,我不会有事的。”
楚国的墨家游侠都败在他老师手底下,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伤得了他。
侍人只好行礼离开。
“跟我去章台宫,我带你和秦公看个东西。”
估计某个工作狂不会在休息,那就顺道带上他活泛一下筋骨,还有一双疲乏的眼睛。
嬴渠梁的确没睡,还在斟酌沉思卫鞅所提的开裂田,阡陌封疆的事情。
卫鞅已离开宫殿许久,他却点了一盏灯,兀自继续思索。
看到慕朝云来,劝不动人前去休息的景监,就像看到了救兵一样,脸上露出狂喜,随即又收敛起来,心虚回头看一眼没有觉察的嬴渠梁,才重新展露几丝喜悦。
“秦公。”外人不在,她连门口没进,斜靠在窗台上,朝对方撇了撇头,“出来一起观夜如何?”
嬴渠梁看着手中的纸张,有些犹豫。
左庶长提出来的事情,他还没给对方一个准话呢。
“别看了,让脑筋松快一阵,说不准回来就什么都想通了。”慕朝云对景监使了个眼色,光明正大当真秦公的面,使唤他的人,“把你们国君拉出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窗边,物色上章台宫屋顶的地方。
得避着点儿人才行。
有神使的命令,景监再无忐忑,抓住嬴渠梁的胳膊:“来,王,我扶你。”
王:“……行行行,我自己来罢。”
嬴渠梁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他移开椅子,往外走:“神使怎的忽然有兴致观月了?”
相处这几年时光,他知道对方很喜欢眺望远山,自然也会眺望月夜,可他总觉得对方的目光,并不是落在某一样事物上。
神使眸中波光沉凝似渊,他也摸不准对方看远处时,到底在看什么。
“抱起太子。”慕朝云没有回答他,反而提了要求。
父子俩下意识对了一眼,又挪开。
两人都不是很自在。
嬴驷动了动肩膀:“老师,驷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了,不需要公父抱我。”
这么大个人还要公父抱,明日傅见了他,得笑话半个时辰。
嬴渠梁也轻咳一声,背过手去:“太子有觉悟。”
又不是久别重逢、即将远行,或者有什么大事情,忽然抱在一起,有点怪怪的。
“你们在扭捏什么。”慕朝云指了指屋顶,“我是想要带你们找个最好的观景点,你不抱着太子,是想要我来抱?”
景监仰头看了一眼高处:“神使,屋顶危险。”
而且——
他瞥了一眼嬴渠梁。
不知他们王介怀不介怀。
嬴渠梁倒是不介意谁上屋顶,但他不太明白慕朝云此举何意。
三双疑惑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只是单纯让小驷崽完成作业,顺道让工作狂轻松一下的慕朝云:“……”
行,有人送上门让她忽悠,那就随便骗一骗,哄一哄,顺带巩固一下自己神女的形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