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51)
她听了一阵子,觉得社牛不愧是社牛,在争执“大爱”与“小爱”的两个人之间游转,居然没有翻车,杨子居和孟子舆二人不断驳斥对方的意见,却始终没有牵扯到夹在中间的人。
这等事情,不适合她干,还是画画算了。
好歹是看家本领,不至于蒙圈。
溜了溜了。
“二位且慢。”三三双手展开来,按住他们蠢蠢欲动,想要往对方脑袋招呼的竹简,“我有个疑问,想要二位解答一二。”
杨子居:“小后生且说。”
孟子舆:“先生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我听二位辩论也有一小会儿了,觉得两位的说法都挑不出任何问题来,唯有一点,让你们身在此山,不知其山之真面目。”
哦?
两人疑惑看去。
“如杨老先生所言,一个人爱自己,有错吗?”三三将手掌翻过来摊开,手背依旧压着竹简,“没有!”
杨老先生得意,顺着花白的胡子,看向孟子舆。
孟子舆抿着唇压制心中驳斥,等三三把话全部讲完。
他倒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得不对。
“如子舆所言,爱天下,有错吗?”三三的手往下一压,“也没有!”
两人的表情不对劲儿起来,用看墙头草的眼神,谴责看着三三。
他们私以为,人可以赞同或是不赞同别人的意见,但绝不能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巧言令色而行事。
此乃大丈夫之不耻也。
三三半点儿也不慌,将有向他脑袋一起招呼来的趋向的竹简,死死压在腿上:“二位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这年头的人,力气怎么那么大!
他都把库存丢了三点在力量上了,还是差点儿压不住。
人家还没用全力呢。
两人此事倒是异口同声:“你说。”
听到对方开口的话,他们对视一眼,又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三三:“……”
仿佛看见了两个说不过对方,差点儿打起来的顽童。
问题不大,干人事的,谁还没遇见过几个怪脾气的人才呢。
且听他忽悠……唔嗯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二位觉得,天下由什么而成?”
杨老先生:“自然是人。”
孟子舆也不得不承认:“确是人无疑。”
“好。”三三伸出一根手指,“一人为人,两人为从,三人为众。”他将三根手指并起来,又抓过杨老先生的手,以及孟子舆的手,用两个手掌合起来,“聚众而为天下。对也不对?”
杨、孟:“……”
他们把手抽回来,拧着眉头,似是有些嫌弃,又不好意思表现太明显。
三三举起自己的两只手掌,伸到他们面前:“好,如今天下四分,分崩离析。”
一句话,让杨老先生和孟子舆骤然扭头看向他,目含打量。
“两位好像已经了悟了。”三三指着杨老先生的手道,“老先生想要人人爱己而天下安,却为全自己,离开天下。”又指向孟子舆的手指,“子舆想要人人奉献自己而治天下,却迫得人逃离天下。”
他重新将两人的手抓过来,用手掌合拢在一块:“殊不知,唯人人爱天下,而爱自己,两厢不缺,此为一心是也。是故才能平治天下,止息天下离乱。”
三三叹息一声:“天下百家,莫不如是,缘何分裂。”
杨老先生已沉默许久,重新打量这个看起来如自己孙儿一般大小的人。
“你从何处来?”
“自西而来,往东去。”
杨子居蹙眉:“秦人?”
“非也。”三三骄傲挺起胸膛,“华夏后人。”
老先生唇轻启,目露惊色:“为何东去?”
莫不是,秦有东出之向,派谍人打探山东诸国情形。
三三推开腿上竹简,站起来,背着手,脸色之中带着几丝怀念,眼眸中闪动起水光:“我奉先贤遗志而来。”
为了让两人瞧清楚他的表情,他特意侧对两人,等对方看清楚他眼中深厚感情,才扭过头去,背对二人,徐徐踱步到木栏旁。
一步一句。
“先人予我四句真言,乃我毕生所向之愿。”
他抬脚往前走动。
“为天地立心!”
薄尘自他脚下起,将玄色袍子沾惹,灰蒙一片。
两人抬眸看玄色深衣后,微微突出来的脊骨,默然无声。
“为生民立命!”
他右脚往前迈开一步,仿佛脚有枷锁一般,走得艰难缓慢。ünìň
耳旁似乎还回响着锁链哐当的声响。
“为往圣继绝学!”
左脚沉重往前迈去,方头鞋一角,落在浮游尘埃的光线里。
地下匍匐尘埃,自他脚底飞扬起来,与光飞舞。
老先生与孟子舆欲言,却无言。
三三抬起右脚,迈出最后一步,整个人落在日光斜照中。
“为万世开太平!”③
他选了个被光线眷顾的绝佳位置,整个人笼罩在光里,微微仰起头,看着顶上洒落光线,目有向往与坚定。
四句真言,句句厚重浓郁,好似将千百年的历史,先辈艰苦卓绝的奋斗,深埋在前路上的皑皑白骨,全都压到一处。
四步距离,自暗处走向光明,宛如前人上下求索的最终希冀。
本来只是想要劝服二人,携手刺探修墓真相,可横渠四句一出,血脉忽然就觉醒了,三三忍不住挺直腰背,看着头顶漏下日光,流下滚烫的眼泪来。
妈妈,他的马尿不值钱。
杨老先生激动落泪,用竹简拍着大腿,连叹三声:“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