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基建两百年[第四天灾](67)
“……”
此话扎心,倒也是半句实话。
杨老先生并不是怕,而是年轻时候也去过魏国宣扬自己的学说,只不过魏王对他的学说不感兴趣。
大争之世,各国求强,温和的学说根本就没有生存扎根之地。
别说是魏国这等想要王天下的霸主,就算是滕国、卫国这样的小国,都并不想当温和派。
他宁愿留在华阴收门徒,着书立说,将自己的学说留到后世去,让后世也有同样想法的后辈继续发扬,也不愿意再浪费功夫白跑一趟。
伸手将竹简夺回来,反手在三三手臂敲了一下:“目无尊长。”
“嘶——”三三捂着自己的胳膊,“你老手劲儿是不是可以徒手碎石,痛死了。”他似真似假抱怨一句,躲得远远的,神色是警惕的,嘴下倒是半点不留情,“杨老是不是被我说中心思,年纪大了,没有冲劲儿,不敢拼一把了。”
杨老先生握着竹简的手忍了忍,没忍住,提起衣摆从席上起身,满屋子追着三三打:“我看你是皮痒了。”
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是位颇有渊博独到见解的后生,其余时辰比三岁顽童都要皮。
他忍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年轻时候,与众学派门徒辩论时练起来的手段重新捡起使用。
小五把自己伸出去的长腿收回来,往墙壁靠了靠,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追逐。
第050章 秦君愿用女官
孟子舆似乎看多了这样的情形, 半点儿不觉得多奇怪。
他犹自自在在就着窗外残存天光,悠然读着竹简上的内容。
“孔子曾言,”即便是在奔走躲避中,三三的嘴巴依然没停下, 甚至更雀跃了。“‘朝闻道, 夕死可矣。’①难道杨老先生没有这样的感悟吗?”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触发了NPC的狂暴状态, 但对方不再是先前万事不管的状态,对玩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杨老先生还没如何, 孟子舆便腾地站起来, 将他的手抓住。
三三:“!”
挖草,这句话居然是剧情触发点么。
“啪——”
厚厚的竹简, 毫不留情拍到他屁股上。
“竖子猖狂妄言。”杨老先生正了正自己歪掉的衣裳, 斜眼看他,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奉行的是“爱己”, 为任何东西轻易放弃生命, 在他看来都是愚蠢。
蠢不可及!
孟子舆紧盯着三三的脸, 紧抿着唇, 似乎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只不过, 他等的是与杨老先生不同的答案。
三三被对方盯得起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挣扎, 发现——
呔!
力气不够。
他只好就着现在有些别扭的姿势,振振有词:“自然。人一生所求为何, 杨老先生可知?”
杨老先生将竹简收进袖子:“愿闻其详。”
“人之所求,心中之道。清早闻之, 入暮之时,死也足矣。”三三正经起来, 就像是变了个模样一般,“吾辈所想,不外如是。”
他话音一转,本和缓的脸色,变得肃然:“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行之犹如逆水行舟,若是不溯游往上,必有下滑之忧。”
杨老先生嗤笑:“危言耸听。着书立说,可存万世。”
多少先辈的东西,便是这样传承下来。
听到这里,小五都忍不住插一句话:“倒也未必,总有那不懂文化传承重要性,一把火将前人心血付之东流的——莽,勇士。”
唔,希望项羽粉轻拍。
杨老先生和孟子舆都竖眉:“孰敢?!!”
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天下读书人戳着脊梁骨骂百世千世?
他们话语掷地有声,在小小居室回荡,是真真切切的“震耳欲聋”。
三三揉了揉自己有些嗡嗡的耳朵,说道:“什么离谱事都有可能发生,放在周——”等等,周天子好像还没死,“周礼还没崩坏之前,打仗搞偷袭、神龙摆尾这一套,大家见过吗?”
没有!
春秋打仗多有礼貌啊,你的战车坏了,我作为敌军,还必须要帮你把车修好,再正面较量,那才叫守礼,叫堂堂正正较量,叫打仗之道!
整得跟武侠小说两大高手决斗一样样。
我要是占你半点便宜,我就是人人唾骂的龟孙子。
搁现在,战场上敌军的战车坏掉,军队列不起阵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趁机冲上去收割人头,都对不起自己身上的甲衣。
无言以对杨与孟:“……”
“孔子写得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①,对自己而言,我等怎能止息一直追求的志向,面对他人学说,怎可一味否定,不能胸怀宽广以容纳之?”三三趁着孟子舆愣神的瞬间,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啧啧,都红了。
他不在意地背到身后,一副老夫子的苦口婆心:“屈——”好吧,屈原好像还没出生,“区区困难险阻,个别君王不认同,老先生就要将自己困在小小一个华阴县,闭门造车,不见天下?”
“君不见,万万黔首如蜉蝣,朝不保夕,依旧为自己的心中之道——存活与传承,在艰难困苦、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道中,滚打摸爬,只求哪一日能得见我等读书人以双手、以比他们可触碰更高处的一双手,将苍穹覆盖的层云撕破!”他震袖高举,向着窗外刺透层云,洒落满身的残存夕照。
杨老先生、孟子舆眼神复杂看他。
他拂袖转身,将残光搅碎,侧过身,眼神悲痛,落在暗影处的眸中似有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