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和心的南辕北撤(134)
“可是结果并不是。”
“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缘由,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不能相信……我找不到母亲的动机。”
祈知麟看着祈自锋,父子俩如此相似的脸,又杂糅了贝鲁奇的面庞,那咬字怪异的腔调也被继承下来,几乎让祈自锋陷入深切而伤痛的回忆中难以抽身。
他抬起手捂住额头,从撑起一个公司的总裁实打实变回一个撒了谎,头痛的父亲,不得不逼迫着自己面对窥见真相的儿子。
祈自锋避开了祈知麟的视线:“你,让我缓缓……不,你也缓缓,我想想怎么告诉你。”
祈自锋卸去冷硬的伪装,那“终于到了这一天”的纠结还在困扰着他。
世上没有比对着祈知麟说出这件事的真相更难。
祈知麟咽下一点难过,提起精神问道:“所以,当年陈有星没留一句话就离开了,也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吗?”
祈自锋深深叹气。
祈知麟明白了。
明明想知道的真相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回乡下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之时,犹如大梦一场,时间越久细节越清晰,那段记忆把陈有星再次完整的推送到他身边,也同时浮出了真相的细枝末节————他在自我保护机制下刻意忽略的事实。
直到那条新闻和祈自锋奇怪的态度,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是了,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
年幼时母亲温暖的怀抱,诙谐的幽默,工作再忙都无微不至的关照,梦醒时分亲热的额头吻,一声声调侃的小Apple,临睡前的大桶热牛奶,晨起上学亲手扎上的领带,和弯腰手指翻飞鞋上飞舞的蝴蝶结。
她已然从踌躇满志的少女学会如何当一名合格的母亲,用爱怜的目光注视和参与他的成长。
那的确不是假象。
祈知麟闭着眼,陷入了很久不见的,有母亲的爱的梦中。
祈知麟:“……”
不,他根本睡不着。
纠缠如同乱麻一般的思绪轻易撕扯不开,他难捱地摁了摁太阳穴,默默地下楼。
他推开门,门外传来一点点声音,是祈应闻同谁在说话。
“……嗯,还没看到他,他和父亲在书房里吵了一架。”
“……”
“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祈知麟还没抬头看,耳朵先一步替他捕捉到了声音。
“我能去看看他吗?”陈有星拧着眉,眼里带着一点忧心和疲倦。
他离开不过几小时,网上关于祈知麟和他的热度才刚下去,祈知麟和祈知麟母亲又开始挂在了上面,陈有星抿起唇。祈总花了大力气不想让祈知麟知道的东西,就以这种赤裸裸的方式直面祈知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无法想象祈知麟现在的心情,他是否已经知道事情的全貌,对生活的所有丧失信心。
陈有星不太像揣摩了,只知道现在得见到祈知麟。
他已经不再惧怕去想他和祈知麟之间的问题,比如祈知麟又这么轻易地得到他的关心之后,是否会再一次若即若离的抛弃。
陈有星想,比起一切杞人忧天的顾虑,不如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第一时间去做,感情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后,即便祈知麟怎样,他想做就做了,没什么后悔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来了。
如果他自己畏手畏脚,又何谈有第二次机会呢。
陈有星抬起眼,正对上了楼梯之上的祈知麟。
他手臂撑在二楼的栏杆上,目光狠柔和,眼里有细碎的浮光。他笑了一下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陈有星,没有说话。
陈有星甚至没来得及同祈应闻说一声,已经几步跑伤了楼梯,来到他的身边。祈知麟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形游动。
楼下,祈应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别墅好像就只剩下陈有星和祈知麟二人,四目相对,说不出什么感觉。
陈有星歪着头,端详祈知麟。祈知麟从来都是脊背挺直,因为身高的关系他总是昂着下巴,纤长的眼睫覆盖在琥珀的瞳眸上,挑剔着看人。
现在弯着腰,似乎失去了力气,只能靠着外物支撑住自己,不让身体随着心一起滑落。
他好像需要我撑着。陈有星突然这么想,于是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拉住祈知麟:“你……”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有信服力:“你母亲很爱你的。”
自打陈有星知道祈知麟母亲是谁得时候,他就曾经搜索过祈知麟母亲得生平,在事业巅峰期结婚生子,又在即将到达生平奖项巅峰时生了二胎,淡出了人们视线。
如果不是因为爱,做为一名极其有事业野心得女性,根本不会放弃更上一层楼的机会而跑去生孩子。
陈有星看着祈知麟的表情,声音从干涩到润泽:“她真的很爱你,一切都比不过你。”
“她只是生病了。”
所以才无法原谅自己,以死结束。
祈知麟眼里的光亮一闪而过:“我知道。”
陈有星一动不动地看着祈知麟的神色,终于点了点头。
祈知麟沉默了一会,眼里的星光越聚越多,不得已仰起头,带着鼻音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陈有星放下拉住祈知麟的手,又被祈知麟抓住了,他慢慢回握住祈知麟的手,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当时,我是不知道的。那场绑架之后,我们两个在医院,我想去找你的时候,走廊上看见了祈总和你母亲吵架,然后听见了。”
“你母亲,贝鲁奇小姐,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她不是出自本心。”
陈有星的手被祈知麟握出了红痕,抿了抿唇,继续道:“更多的细节,你可以问问祈总,祈总,他是个好父亲。他只是怕你知道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