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777)
说时迟那时快的,蒋沐凡连忙将那一小口就值大几千的威士忌朝远处推了推:“你快说怎么了,不能……不能…不能是真让我去给贺薇当司仪吧?!……我说我真不行啊,这婚礼主持还是要找专业的,怎么,那丫头又跟你说起这事儿了?不能吧?今天我也没听夏萧说起来呀,不行不行,我容易嘴瓢啊我真不行的……”
蒋沐凡手忙脚乱的叨叨个没完,一直都没能发现贺白的笑容似乎渐渐的有些僵硬。
就在蒋沐凡快要急得跳脚之前,贺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的打断——
“凡凡。”
那一唤温柔极了。
蒋沐凡话音不由得一停,顺势望向了对面的眼睛。
贺白的眼底有股不可言说的难以按耐。
蒋沐凡指尖一僵,有些紧张的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双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黑眸微微一闪,一只大手越过了餐桌向自己缓缓伸来,覆上了他停在桌上的手背。
“这个周末,和我一起去看看爸吧?”
话音一落,周遭寂静。
“……”
蒋沐凡觉得胸口似乎是有一块薄膜一样的鼓包,突然砰的一下,轻轻的破开了。
……
十二月份的永宁,从来都是一幅灰沉沉的面孔,雨水虽少,但也很少有过蓝天。
那是一座被大片大片松柏覆盖的苍劲青山,自半山腰向上被罩在了一层厚重的浓雾中,使得那墨黑的绿褪白了许多颜色。
太阳隐藏在云层后,天是一望无际的白,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
这里没有村庄没有土著,常年人烟稀少,很少有人闲来无事的在此路过,多数都是怀抱着一捧沉重的思念,驱车几十里,专程前来。
那是一处坐落在永宁近郊的商业墓园。
周末的清晨,两个年轻男人肩并着肩的出现在了墓园大门口。
高个的那个手里提了几盒水果糕点,稍低一些的那个,怀里捧了束鲜花,是一把夹杂着蓬莱松的白菊。
他们一前一后的踏在那落了满地的金黄色银杏树叶上,步履沙沙的走了进去。
个子小一点的走在后面,神色看着有些犹豫畏缩,走两步就忍不住的想要停一停。
然而前面的那位高挺一些的却很是细心敏锐,总是能及时察觉到身后的人的不安。
他不催也不劝,就是那样无声无息的跟着适时的放缓一些脚步。
他给予他最宽广的空间,只为他可以自己勇敢的走过来。
他们穿过一片苍翠的柏树林,又走过了一座低矮的石板桥,墓园的园林设计精致又考究,弯弯绕绕了一会儿,两人在一座灰色的石碑前最终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座与周遭无异的墓碑,窄窄的一方土地,位处中央,两侧并排远远的都是其他逝者的位置。
看似热热闹闹,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的孤单。
石碑上金色的名字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已经不再明亮了。
贺白到了地方之后就老练的蹲下了身子,把自己带的那些水果糕点端正的摆好。
蒋沐凡则有些恍惚,在贺白理完手里的活儿之后,有些动作不自在的俯下了身子,沉默的把那捧鲜花放在了那墓碑的前方。
刚刚站定之后,贺白温和低沉的嗓音便缓缓的响起——
“爸。”
“看我把谁带来了。”
……
蒋沐凡在贺白那看似轻松的话音中,一路的压抑终于不再能强撑得住,他扑通的一声忽然跪地,闷着头颤抖的唤了声:“爸。”
泪水瞬间夺满了盈眶,接着,他便开始一句一句的念叨起了道歉的话。
他说他来晚了,他为自己多年怯懦的,不敢面对的逃避而道歉,他一声声的对着墓中的人说着“对不起”,试图请求这为了自己献出生命的父亲的原谅。
蒋沐凡没有为自己这多年的不敢前来而解释任何,也没有把自己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都会偷偷的跑去父亲曾经跌落下的地方烧上一捧纸钱奉上三柱香的秘密而说之于口。
他不愿去为自己洗脱任何罪名,只是将自己这么多年对父亲小心翼翼的思念,用那一句“那座大桥已经通车了,每天都是车水马龙”来隐晦的吐露。
一切仿佛都在不言中。
贺白就那样安静的陪在一旁听着,直到蒋沐凡说到了这里,他的面容终于一动,内心的汹涌浪潮再无法平复,他伸出了手一把拢过了蒋沐凡颤抖的肩膀,将人死死的拥在了怀里。
……
浓云在蒋沐凡的泪水中逐渐的散开,竟投射出了几缕金色的光下来。
带着水汽的阳光柔和的照在了蒋沐凡的发丝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这片金色之中,像是来自于谁的慈爱的抚摸。
贺白环着蒋沐凡起伏的肩膀,最后浅淡的笑了笑。
他望着石碑上那张还不算苍老的脸,轻轻的唤了一声“爸”,眼底软的犹如一汪清水——
“凡凡回来了。”
就像你曾经叮嘱过我的那样,他看过了外面的世界之后还愿意继续选择我,我成功了,爸,所以你放心吧,从此以后——我也不再孤单了。
……
山间刮起了一阵并不太凛冽的微风,吹动着那跪在墓前的两个人的发,似乎是谁人一阵欣慰的叹息。
……
……
最后,夏萧的录音项目准时的在三个月后如火如荼的张罗了起来。
蒋沐凡这一段时间的高强度练琴也到了接受考验的时候。
这回录音,夏萧公司的阵势整的很大,几乎把一个交响乐团都拉进了录音棚,要跟蒋沐凡进行一场实打实的协奏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