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一刺客诈死之后(149)
杀人,好轻飘飘的一个词,多少人因为这一个词死在他的手里,秋月白已经数不清了。
他沉默了一下:“查找源头即可,倒不必大开杀戒。”
“随便拉两个人处死,倒也算不上什么大开杀戒。”时玄兰温声道:“你想杀谁,我就替你杀谁,如何?我知道你平素厌倦这些——这次,我帮你一回,想杀谁都可以。”
最后一句话仿若情人呢喃,轻柔缱绻,紧接着又语带蜜糖慢慢再道:“不光那些嚼舌根的,其他人,你想杀谁……这一回我都帮你。”
——下到嘴碎的,上到欺负过你的,这一回我都帮你,路上受过多少苦,说一声要谁死,谁就人头落地。
——这便是力量。
秋月白注视着他面具上对应着眼睛的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心中咯噔一下。
时玄兰的意思他都懂,世界上无人再比他更了解面前的人,那是十余载共处猜测与忌惮后生出来的独一无二的能力。
时玄兰也知道他懂自己,他从来不避讳这一点——他的孩子,他的刀,就是要互相了解才能更好用。
世界上再无人比他更适合握住这把杀器。
这时候,秋月白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人的名字。
雪粉华、柳三无、慕容雪……还有很多很多。
但说到底,秋月白并不恨他们每一个人,也没有非杀了他们的必要,这个世界上他恨的只有一个——
他慢慢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目光穿过走廊,在房檐与木柱搭建出来的方框内,他窥见细雨如珠,枫叶如火。
他在心中数着雨,说:“不必了,宵小之辈,不足为惧,不足拔刀。”
时玄兰的目光如蛇定在他的侧脸之上,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情绪,但只是短短的一下,他也移开了目光,随着秋月白看向窗外,柔声道:“……你曾经也喜欢这样赏雨,如今,心境还似从前么?”
秋月白似乎在思索,半晌,他说:“没有心境。”
时玄兰:“心外无物?”
秋月白:“雨只是雨。”
短短的几句话,内容却多得需要细想。
雨声泠泠,寒气扒牢了皮肤,恍惚间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天,年幼的明月夜坐在回廊之上,听雨打残荷。
“当初,你刚来时也只是一个孩童,那样小。”时玄兰笑了:“你说雨只是雨,可我却想起从前别人有那么一首……”
他声音和缓,温润如玉。
“‘少年听雨歌楼上、中年听雨客舟中、而今……’”
时玄兰没有说完,但秋月白知道他要说什么。
“‘而今听雨僧庐下’。”他轻轻说:“义父,雨只是雨罢了,我也只是我。”
时玄兰闻言,恍然若有所思。
他又问:“……真不杀?”
秋月白抿了一口有些凉的茶:“真不杀。”
第081章 帘外雨潺潺
得意楼的楼主显然对自己这个义子还是十分宠爱的,至少,在所有外人的心中都是如此。
书房内。
“昔年有人背叛楼主,楼主将人扒皮挑筋,首级挂在高处示众,如今明月夜背叛楼主,为何不罚?”有楼内老人问。
“不罚。”时玄兰站在书桌前,撩袖子提笔写字:“没有为什么。”
“如此区别对待,是否难以服众?”又有人质疑。
“谁敢不服?”时玄兰眼睛都没抬:“不妨告诉我。”
几人互相对视,不服的自然是他们几个。
——但谁会这么傻就这样说出来?
又有人说:“……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结束?”
时玄兰搁笔,将写好的纸张摆放在一边:“这是家事,诸位。”
“怎么能算家事??楼主,你分明知晓……”
“那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时玄兰抬眼看向说话的人,那一张木质的面具冷冰冰的盖在他的脸上,显得阴气森森,他笑盈盈地说:“……怎么?管上我的事了?”
那人一怔。
时玄兰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问:“诸位,有没有没有意见的?有一个事需要有人去办,带着情绪的话不太好啊。”
同样没有人说话。
——如果说之前时玄兰问有没有人不服是在问有没有人要与他作对,那么他现在问有没有人没有意见就是在故意挑起争端,谁敢回,就是故意踩着同伴出头。
两个问题,没有一个是能回的,现在还不知道时玄兰到底要干什么,所有人都生怕他挑上自己。
“没人说话?”时玄兰淡淡道:“你们对我……有些敷衍啊。”
帕子被丢给侍女,一众人顿时出了冷汗,纷纷跪倒在地。
“瞧瞧你们,一群没出息的。”时玄兰走下台阶,步伐轻轻的走到几人中间,又绕了隔圈走了回来,低低笑了:“也不是不让你们说话,只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的事,为什么还要重复的劝呢?你们一个个的都爱把我往高处架……倒显得我多独断,不道德,委实不道德。”
“并非我等故意冒犯,只是明月夜诈死脱离得意楼近十年,即使楼主再相信他,可人心易变……”
“好一个人心易变……但这件事不许再说了,都给我听话。”时玄兰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淡淡说:“嗯,既然你们都不肯主动来替我做事,那就我自己来点人罢。”
众人正是怕他这一点,头低得更深了。
时玄兰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点到了角落里一个没怎么说话的人:“就你了。”
“想来你是没什么意见的。”他坐回了位置,扶额轻轻道:“言多必失,你是聪明人,我也喜欢聪明人,相信你能办好我要交给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