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水仙文(70)
傅生叹了一口气。
孩子太倔了也不好。
办完出院手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
傅生和陆离在巷子口下了车,蒋文兀自去停车,车子引擎声很快就消失在长道上。
路灯在巷子里毛毛的散着光,两个人的衣服上很快落了一层细密的雪,陆离身上只穿了一件卫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傅生侧首看了他一眼:“冷吗。”
陆离摇了摇头。
傅生看了他一会,朝他伸出一只手。
陆离半撩起眼皮:“干什么?”
傅生说:“怕你再摔倒,牵着你走。”
陆离抿了一下唇,觉得傅生又在打趣他,他瞪着眼睛倔强地看着人。
傅生看着他的神色笑了一声:“没有笑话你。”
说着,他眼尾垂了一下说:“下雪天路滑。”
陆离垂眸,看着灯光下的那只手,那只手很瘦,手指很长。就这么一会工夫,已经落了雪,又很快被掌心的温度融化。
他睫毛垂了一下,半晌才将自己的手指放在那双手上。
傅生牵着他,两个人走在灯下。
陆离闷着头没有说话,这条路明明很短,两个人却像是走了很久。
久到他的手心泛起了潮。
像是亚热带的雨林的雨,慢慢地渗透到地下。
因为腿受伤,他的房间又在二楼,吃饭都不用下楼,是傅生亲手端上来,看着他将饭吃完,又端下去。
陆离觉得自己这个状态有点废。
晚上的时候,他坐在窗户边的写字桌上,看着隔壁透过来的光,心里却莫名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受伤还是有好处的。
最起码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人。
受伤当然也不是全是好处,就比如说现在,他起身拿着东西去了一点一点的挪到浴室,决定违抗医嘱,起身洗澡。
刚想打开浴室门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门开了,傅生站在门口,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挑了一下眉,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医嘱被你吃掉了?”
陆离:“……”
他愣了半晌开口:“脏。”
傅生也知道陆离爱干净,甚至有点轻微的洁癖,但是那伤口再碰到水,引发感染更不好处理。
让陆离回房间,他肯定是不肯的。
伤口碰水,也是不行的。
傅生颦了一下眉,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帮你洗。”
陆离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片刻,他耳朵通红,压着眼皮说:“我可以避开水自己洗。”
傅生知道少年人脸皮薄,“我蒙着眼睛总行了吧。”
两个人站在门口,对峙了好半晌,陆离才松了口。
傅生心说,真是祖宗。
他找了半晌,没有找到合适的布,干脆用了条领带系到眼睛上。
浴室的灯光有些发昏,陆离看着傅生,那双眼睛被遮住了之后,更显得骨相优越,唇色嫣红。
耳边是哗哗的水声,两个人离着这么近,傅生怕花洒的水会喷到纱布伤口上,手上只拿了一条毛巾。
瘦长的手指在擦拭身体的时候,不可避免会触碰到皮肤,陆离好容易压下去的涟漪又升了。
“很热?”傅生开口问。
陆离压着声音:“没有。”
傅生又说:“怎么摔得?”
陆离捏着手指,指尖捏出一道白印:“体育课上,被器材刮了一下。”
其实是他又看到了那对男生。
就在体育器材室里,这次不只是亲吻,其中一个男生的手放到了另一个男生的衣服里,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陆离抿着唇,想要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东西,惊扰了里面的人。
“谁?”有个男生戒备又恐慌地喊道。
陆离觉得这种事,看到了对谁都不好,最起码会格外尴尬,所以慌忙退出去的时候,没看到身后的带尖的架子,撞了一下。
“怎么回答得慢吞吞的,”傅生说。
陆离回过神来,器材室里的画面和现在的画面重合。
傅生的手指碰在他胸口。
他脸上热气越来越重,比热水升腾起来的那股热气,还要让人呼吸沉闷。
他被自己烫到了。
半晌,陆离绷着脸倏然抓住眼前那双手,半晌,他声音中带着些哑意,吐出来两个字。“可以了。”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压着声音道
“剩下我自己来。”
傅生一愣,在陆离声音中感觉到了什么,他说:“行,那我在门口等着你。”
陆离嗯了一声。
傅生转身,在门口扯下了眼睛上的领带,倚着门沉思了几秒。
蒋文恰好这时候出门接了杯水,看着傅生走神的样子:“大晚上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生捻了一下手中的潮气:“怎么,你想管老板?”
“我哪里敢管你,”蒋文叹了一声,“我这不是看着你在这里和走魂了一样,喊你一声。”
他说着说着,听着浴室里有动静传出来,又见里面开着灯,他恍然大悟:“那位祖宗也在里面呢。”
傅生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片刻,陆离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看见蒋文也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对着傅生说:“洗完了,走吧。”
很快,这里就剩下了蒋文一个人,他看着回房间离去的两个人,轻啧啧了两声,最后摸着下巴得出结论。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陆离在家里休养了两天,又去医院换了药。原本说的是在家里多养两天,但是陆离执意要回学校上课。
医院下楼的时候,他对着傅生说:“那我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