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花对紫薇郎(88)+番外
屠鸾虚弱得笑笑,“从前只知道魏姑娘冰雪聪明,没想到看人还这么准。他叫秦护,与我在陇县一同长大,曾向我爹提亲被拒,转而迁怒于我。我流落康县时与他重遇,他有意羞辱我,硬要娶我为妾。我拼死逃了,才遇见了世子。”
魏胭听后替她忿忿不平,没有留意到她不再直呼容琰的名字,而是换了敬称。“只会羞辱女人满足自己可笑的自尊,确不是个东西!”
屠鸾却不似她那般激动,亲昵得拉起魏胭的手,微微笑道,“魏姑娘,你是个很好的人,和世子很相配。”
魏胭是个心细的女子,从开始进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觉出她身上的颓靡与消沉。发觉她将药都喂了窗台上的绿植时,更加笃定她如今正处在一个自暴自弃的状态。
魏胭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她的手背,“我打心底里替你可惜。”
屠鸾自嘲得笑笑,没有接话。
魏胭注视着她憔悴的容颜,“若是我,排除千难万险终于又遇见了朝思暮想的人,我绝舍不得放弃。屠小姐,我还没有赢,你也没有输,不要说丧气话。”
屠鸾那曾经如三月春桃般的姿容在人事的磋磨中悄悄褪了色。
康县的秋天和陇县一模一样,秋雨落个没完没了,容琰不适应,她却倍感亲切。若是死在这里,也算是魂归江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落叶归根了。
她握紧魏胭的手,凄清地笑起来,“魏姑娘,我真羡慕你,对以后尚有期待。陇县十一年,京州五年,已经是屠鸾的一生了。”
容琰静立窗前,后来两人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
韩东煎好药,给屠鸾端过去的路上,遇见容琰。
容琰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药碗道,“日后的药,不仅要熬好送过去,也要守着她喝完再离开。”
第68章
屠鸾从噩梦中醒来,听到外面雨打梧桐的声音,赤足下地,来到了屋外的长廊中。
梧桐叶萧萧而下,风叶鸣廊,没多一会儿,屠鸾的鬓发就被秋雨浸湿,罗袜也早就湿透。廊间风太强劲,薄纱衣裙尽向一个方向飘,紧紧裹住她的孱弱身躯,玲珑曲线尽显无余。
屠鸾拢紧外衫,走了很长一截,被廊间风雨冻得瑟瑟发抖。前面就是拐角,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冥冥之中,似有灵犀相引,她鬼使神差继续走上前。
于拐角处,一抬首,就看见了容琰。
爽朗清举,君子如玉。
容琰先有一瞬的错愕,见她没穿鞋不说,衣衫和头发皆被雨打湿,立刻解下身上披风给她围上,“身体还没好全,不要任性。”
这是这一日里见的第二面。
回想从前的日子,两人见面的次数,两个巴掌就囊括了。屠鸾曾经想过,以自己的性子,为何会对他如此放心,竟然那般轻易地就将终身交付了出去。
秀眉扬起,眼睛里不知从哪里沾惹来的佛性,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清澈明净,“我这一生只任性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解下披风奉还容琰,“秋夜寒凉,世子也注意身体。”
容琰没接,屠鸾便将披风搁他怀里,然后向他福身行礼。
他既已决定放下,她也再不勉强。
屠鸾就这样走了,把容琰一个人留在拐角处。容琰站着一动不动,他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花灯会那晚屠鸾在汹涌人潮中回头时的样子,盈满笑意的眼瞳里,拥进了一春天的山花烂漫。而现在,山花枯萎,春天也不再来,只留下一片失去生机的贫瘠土地。
他第一次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问问她,离开京州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她一个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可他太擅长于克制,那丝冲动从胸腔涌上脑海,顿时间又被理智烧成飞灰。
抬眼间,人已经看不见了,可激烈的咳嗽声还是持续不断地传过来。理智占据上锋,这种时候,他却更清晰得看见了自己的心。
屠鸾还没走远,手撑着白墙,咳得脸色发白。在她尚不及反应时,给过她片刻温暖的披风又重新将她包裹起来,才看清背后的人,就被一把打横抱回了房间。
容琰本来想将她放到床上去,又怕她的湿衣裳把床铺惹湿,于是将她放在了一旁的雕花凳上。
屠鸾咳嗽稍缓,听容琰用命令的口吻道,“把衣裳换了。”
她突然也来了气,凶巴巴回视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容琰很沉得住气,说出去就出去,片刻没犹豫,还贴心得为她掩好房门。“噼啪”爆响一个烛花,彻底拉回屠鸾的心神,她从箱笼里随便找了一身衣裳出来,匆匆换好,拉开门出去,外面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若不是披风还在,她差点就怀疑今晚见到的人是否真实了。
屠鸾越看那披风越是碍眼,冲进门内一把拿起就向外扔了出去,“啪”得把门砸来关上。
过一会儿门又开了,她认命一般闷头走出去,复又将披风捡了回来。看见披风上的污渍,不由懊恼起自己方才的冲动。
容琰藏在拐角的阴影里,听见门关了又开,知道自己的披风最终还是被捡了回去,忍不住笑起来。他在拐角处继续站了许久,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隔着门扉传出,在秋夜里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