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南墙(59)
“你坐着,水冷,我去洗。”
沈明珠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却又忍不住看了眼走向后厨的谢清霖,一种不真实感将她震惊到了。
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君子远庖厨,她绝对不会想到眼前正在洗碗的人是京城里头人人交口称赞的状元郎。
究竟发生什么了?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沈明珠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那桌子上的帕子,指尖却觉察到了不对劲,她感觉上头绣了两个字。
沈明珠悄悄拿起这帕子,对着灯下左右看了几眼,却被惊到当场。
这手帕明明是以前她做过的旧帕子,这兰花是她亲手绣的,这谢字也是她亲手绣上的——但旁边那个沈字却像是初学者拙劣的绣作,歪歪扭扭,却仍能够看出写这个字的人书法造诣极高。
而这字体还有用笔习惯,沈明珠也是熟悉的可怕。
这分明就是谢清霖的字迹。
她震惊在那里,自然没有觉察到身后已经洗好碗筷的谢清霖,缓步走了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见着沈明珠震惊的看着手中的丝帕,谢清霖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刺绣确实有些难了点,但能够将心爱之人的姓氏一针一线绣在上面,仿佛又能离得那人近了些。”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沈明珠却静静的背对着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
其实她自己也有觉察,明明是清冷出尘的人,来到自己身边之后所做之事皆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听到此时这人的话,沈明珠在问自己,欢喜吗,一点也不。
这种时候听谢清霖说出的话,只叫她格外失望。
她还是没有说话,身后的谢清霖有些慌了,他攥紧了自己的掌心,再度出声说道:“我心悦你,明珠。”
低低地笑声从沈明珠的口中传来,她气极反笑,从前她趋之若鹜想要追求的人,就站在咫尺的距离,诉说着她梦寐以求的爱意,她却没有半点欢喜。
甚至,她这一刻心中只觉得格外无奈。
本来安静的出奇的沉默被笑声打断,谢清霖心中一阵惊慌,他重新坐回对面,一双眸子盯着沈明珠的脸,不敢眨一下。
屋子里头是有些晦暗的,但那盏灯依旧能够照清楚沈明珠的脸。
明明还是和以前别无二致的五官,以及莹白的肤色,却被她神色中的无奈击破了,谢清霖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陌生的沈明珠。
许是又被接下来的沉默击碎了谢清霖的期待,他只觉得一阵呼吸困难,努力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明珠,等我替你退了婚,你同我回京城去,你我成婚,然后······”
似乎是想到了在一起后的生活,谢清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他都没有料想到的祈求,还有他浓浓的期待。
还没等他说完,沈明珠闭上了双眼,再睁开之后就是不耐的神色,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打断了对方的构想:“兄长,我只当你是兄长。”
“至于旁的,绝无可能。”
说出来的时候,沈明珠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出奇的,她语气只是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
谢清霖一贯的冷静在这瞬间被击碎,他的脸色难看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却努力维持着表象,继续说道:“明珠,我知道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但你相信我,跟我一起回去,你想开铺子,京城里头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努力想要找出自己可以拿出来的证据,来告诉沈明珠,跟自己回去,嫁给自己,会是对她最好的结果。
但他看到对面的人眸子里显露的,并不是以前看他的喜欢抑或是娇嗔,而是无奈还有嘲讽。
见他在自说自话,沈明珠又加了一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京城不适合我,也不是我的归宿。”
她语气没有波澜,根本不是争论,只是平静的诉说一个事实。
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谢清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怀中拿出一盒子,取出了一只用金丝镶嵌好修复的镯子。
这物沈明珠格外熟悉,毕竟是她珍惜了五年的镯子。
只是她离开谢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连这取不下来的镯子,也狠了心,敲碎了留在了那里。
她曾经将这镯子当成眼前这人偏爱自己证据,几乎以为只要日日带着,对方总有一日能够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见沈明珠神色微微动容,谢清霖心中和缓了许多,他小心递过去轻轻说道:“想来是你不小心打碎的,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师父,用金线修复的尽善尽美,你看,现在是不是比以前还要好看。”
确实,本来稍显沉闷的碧色,在金线缠绕的纹路衬托下增添了一分富丽堂皇的贵气,反而成了点睛之笔。
见沈明珠伸手拿了过去,谢清霖不由心生欢喜,只是下一刻,就见到眼前的姑娘毫不迟疑,朝着地上掷了下去。
玉镯再度碎裂的声音叫谢清霖脸上的笑意停顿在那里,他一直以为沈明珠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回头,对方一直就站在那里,端着他喜欢的东西,朝着他笑。
就算和他闹得再不愉快,只要他愿意去哄一哄,沈明珠仍旧会出现在他身侧,气呼呼娇嗔他一两句,又跟在了他身后面。
所以谢清霖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他愿意回头,一切都是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