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蘸糖(102)
祁野和同样茫然的祝轻徵对视,拍戏拍到后期时他们俩是感觉纪茗变了不少,但没想到和宋伶有关。
“怎么可怜?”祁野问。
“他是童星,家庭作坊,你懂吧?”宁清远表情不忍,“一大家子人围着吸血,宋哥偶然听到他和家里打电话,逼他主动去接近老大……就是那种接近。”
祝轻徵默然。
难怪他那次和纪茗单独接触时,感觉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矛盾,随和与尖锐并存着。所以恐怕上一部戏和某导演纠缠在一起,这人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让人恶寒的故事。
烂溃的原生家庭就如附骨之疽,是许多人一生都解不开的难题。
祝轻徵看向祁野,捏紧了他衣服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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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名为慰问实则蹭饭的三人,祝轻徵收拾起客厅,心不在焉地把茶几擦了一遍又一遍。
祁野从背后拥上闷闷不乐的爱人,了然:“还在想纪茗的事?”
祝轻徵:“嗯。”
祁野:“觉得他很惨?”
“不止,有点感慨吧。”祝轻徵抬手抚摸祁野的脸,温柔:“感慨你是一个勇敢且果断的孩子。”
他替纪茗感到遗憾,没能在悲剧开始前就逃离,同时也庆幸,祁野没有被畸形的亲情绑住。
“干嘛用长辈的语气和我说话?”祁野抓着他的手腕亲了亲掌心。
祝轻徵缩起手,“夸你还不满意?”
“不满意,好不容易把电灯泡赶走了,你却在想别的男人?”祁野将指尖点在祝轻徵眉心,揉开那处的沉郁,决定了什么:“我知道你暂时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我以前的事……既然如此,我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祝轻徵疑惑地跟着祁野回了房间,看他在一个大箱子里使劲翻找,耐心等待。
“找到了!”祁野宝贝地捧出一摞笔记本,最底下垫着一本厚厚的相册。
祝轻徵抽出一本,翻开后一排排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是……?”
“日记,我妈写的。”祁野坐到床上,一起翻看:“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这几本基本能从她上大学时看到我出生后。”
眼睛稍稍睁大,祝轻徵仔细阅读起日记的内容。
说是日记,但其实不是每天都写,有时隔一周,有时隔一月,断断续续记录了书写者所认为的难忘时刻。
3月28日,阴
最近总感觉有人偷偷跟踪我,蹲守了一下,原来是几只小猫,给猫妈妈买过肉吃它们一家就盯上我了。
4月2日,晴
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不太好,素质课真不是人能上的,压腿压得想哭着回家找妈妈。
4月3日,晴
被老师调到了第一排正中间,开心,但是腿还是好痛啊!!!!妈妈!!!!
祝轻徵看到这里笑了出来,“阿姨和我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我懂,我第一次看到日记也震惊了。”祁野附和,“她在我记忆里是一个温婉文静的人,结果年轻时在当搞笑女。”
“能感受到非常活泼。”祝轻徵看得津津有味。
透过文字,只在画上见过的女人形象渐渐立体起来,她活力四射,恣意又伶俐,还有点小自恋,祁野性格里也遗传到了这些,连说话方式都像。
看了好一会儿,祝轻徵合上日记本问:“你要我帮的忙和日记有关?”
“你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能写成剧本吗?”祁野笑说。
祝轻徵愣了愣,忽然明白:“所以你当导演——”
“是为了我妈。”祁野承认,“她的愿望是成为知名舞蹈演员,那我就尽力帮她实现。”
“祝老师,你肯定想不到,这样一个明媚的人,最后是因为抑郁去世的。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的工作,封建的人不懂什么艺术不艺术的,认为登台表演就是戏子,他们老祁家不允许出现以取悦别人为事业的人。”
祁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妈妈并不快乐,那时候他不理解,他们明明住着很大的房子,生活质量更是旁人不可比的,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还不快乐?
懂事之后他才知道,因为妈妈被关住了,而他是挂在笼子上的其中一把锁。
“她的人生不该结束在谁的妻子或母亲上,我想还她一个没有祁向文也……最好没有我的一辈子。”
祝轻徵哑了半天,再开口声音有些抖:“可你不是说,七岁还看过阿姨的演出?”
“抱歉啊,之前老骗你。”祁野打开相册,递过去:“我没去过现场,都是基于相片的想象。”
光彩照人的舞台照一张又一张,祝轻徵再次哑然。
他低头问:“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因为不想看到你以后又为了我的事难过,干脆一次性全讲清楚,给你脱敏。”祁野抬起他的下巴,“怎么样祝老师,要不要帮我一把,写一个厉害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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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超大雨
太牛逼了,我居然真的生了一个人出来,就是宝宝丑丑的,拜托了一定要长开惊艳我。
5月23日,放晴了
躺在病床上无聊查了一天的字典,起名好难啊,怀念用小野花小野草起名的年代,祁花祁草是不是不好听?
5月24日,又晴
为什么不叫祁野?我是天才吧?
祝轻徵:“……”
意外草率的名字由来,但又莫名很有爱。
翻页时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祝轻徵捡起来,叹道:“我一直觉得你已经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阿姨真的比你还漂亮很多。”
照片里的女人抱着小婴儿笑得幸福,面上不施粉黛,露出了最为本真的精致五官,卧蚕上的一颗痣极为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