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说,那我也不说(175)
“你是白痴吗?”慕时低声嘲讽,“以为混进去提前布个阵法,就能以你那点微薄的修为打败那么多人?”
躺在旁边的越慕纭被灿烂的霞光刺得睁不开眼,久久无言。可放在以前,就算她只剩一口气在,也是要蹦起来辩个输赢的。
她闭上了眼睛,“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活着。”
慕时侧目,“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很热闹。”越慕纭声音沙哑,“来的客人很多,只有寥寥几个世家没有到场。他们催着太爷露面,说要给他贺寿。结果他出来的一瞬间,天边射出一支火箭。好像是乔家的,又好像是褚家的,不太确定是谁先动的手,总之他们早有准备,对我们赶尽杀绝。”
“早在家中内斗之时,其他世家就遣了眼线混入越家,他们布置了火阵,将整个越家困在火里。危机时候,叔伯们催动护山大阵,一旦阵法完成,所有人都会死。可在场除了居心叵测的人,还有不少中立的无辜之人。叔伯们犹豫了片刻,仅仅片刻,他们便杀到了眼前,阵法没有催动成功。”
“阵法失效,暗道暴露,我们没来得及逃跑。他们披着黑袍遮了脸追了过来,连刚出生的小芙蓉都没放过。最后小芙蓉她娘,青青嫂嫂,将小芙蓉没用上的护身符给了我,把我送出了越家。”
越慕纭声音颤抖,“我在暗道尽头等了一整夜,都没有等到第二个人逃出来。”
慕时掐着自己的虎口,压下翻涌的情绪,“这般艰难,好不容易才活了你一个,你竟然还去送死?你如何对得起青青嫂嫂,还有用命挡在你面前,给你争取时间逃跑的大家?”
越慕纭霎时愣住,陡然睁眼,四目交汇时,泣不成声。
慕时怎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从来不对付的堂妹互为支撑。
她将越慕纭送回屋里,人在床边守着,目光却总是往窗外看去。
越良辞静静地坐在她身侧,一直未言。
三更半夜,赤色的风卷入屋内,将好不容易睡着的越慕纭惊醒。
慕时睁大了眼睛,“前辈,师兄他……”
“莫急。”
九尾赤狐现身,并未以巫洵的模样,而是恢复了自己的样貌。他从容不迫地在躺椅上坐下,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嘴里倒,不过接了个空,一滴水都没有。
他无奈之余又有些尴尬,“咳,我不都说了吗?只要你藏好,他暂时就死不了。”
“那他现在怎样了?”
“关入极天之域,处以隹刺之刑。”
他说得轻飘飘,慕时愕然,“隹刺之刑?”
“你们世家之间的把戏,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九尾赤狐摆了摆手,“八成是个折磨人的玩意,他们会到处散播消息,说世家联手抓了个极恶之妖关在极天之域,一方面恐吓无关之人不要靠近那地方,另一方面引你去救他。”
慕时下意识往外走,刚迈开步子就被九尾赤狐的尾巴缠住,动弹不得。
“你干嘛?他们刚下好套,你就迫不及待送上门?”
慕时用力挣扎,顺手拔了不少狐狸毛。九尾赤狐疼得龇牙咧嘴,但没有吭声。
“隹刺之刑便是在人穴位上扎入一百根针缓慢放血,血流三天三夜,血尽人亡!”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九尾赤狐听来难受,但不敢松开她。
“此刻那边已布下天罗地网,你去了也是送死!”
“那我还能不去吗?”
九尾赤狐霎时语塞。
僵持良久,他没别的法子,只好将她打晕。
*
极天之域,云雾之中,石块悬浮为梯。十八根金纹白柱分布伫立,柱上缠着玄石锁链。
闻人鹤跪坐在金色的压制阵法之上,底下万丈深渊。他勒出血痕的手腕被锁链缠绕,待脚下的阵法被他身上流出的鲜血覆盖,锁链便会断开,他会坠入深渊。
他低着头,意识涣散,脸上一道直达眼角的剑伤血流不止。
凄惨而美丽。
四下寂静,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人。
*
慕时听到了雨打屋檐的声音,她的思绪回到在沉渊底下被赤狐前辈捡回来的那一天,她比师兄提前醒来,只要睁眼,她就可以看见睡着的师兄。
可是没有,她睁着迷惘的眼睛,身侧空无一人。
屋外的雨、屋内的竹香、摇晃的躺椅、悠哉的赤狐前辈……都和那日一样,唯独少了师兄。
“清醒一点没有?”九尾赤狐扬声问。
慕时坐起身,身边萦绕着赤色流光,像是随时防着她离去。
“清醒了。”她冷静道,“我还是要去。”
九尾赤狐毫不意外,幽幽道:“你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尽如仇人愿也就罢了,你越家的仇谁去报?”
慕时微怔,难以回答。
屋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直到敲门声响起,“砰砰。”
越慕纭站在门口,影子拉得很长。
“我来辞行。”她说。
慕时抬眸,“你要去哪?”
“你说的对,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再去送死是白痴行径。如今有你这个靶子,那群人定不会花心思在我身上。我要去昆仑山,拜师修行,以图来日报仇雪恨。”
慕时眉头轻蹙,许多年前,曾有一位云顶昆仑的阵修长老来越家作客,一眼看中了越慕纭,想收她为弟子。可惜当时的越慕纭年纪小,不愿去吃修行的苦,便没有答应。那位长老有言,若有一日她改变主意,随时可拿着信物上昆仑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