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巧呈窈窕(101)
邓太后厉声质问,额角青筋暴起,扶手椅被她挣动得咯咯作响。
“朕何曾说过废太后?”周玹冷笑道,“只是您无颜面对父皇,故而央求朕,为您另择一风水宝地安葬。”
太后死死瞪圆凤目,脸上不见半分昔日光彩,似乎转眼间已变作垂垂老妇。
周玹寥寥数语,便将她毕生辛苦毁于一旦。
“你快杀了哀家!快杀了哀家!”
邓太后濒临绝望,状若癫狂地朝周玹大吼道:
“不为母亲报仇雪恨,你还配为人子?配为大丈夫?!”
想起常清念还坐在外面,周玹怕她听了这些疯言疯语会害怕,登时便不欲再与邓太后多费口舌。
周玹冷睨着邓太后,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泥点子,哂道:
“想做朕的污点,你也配?”
逼死继母的名声,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圣明君主身上。
说罢,周玹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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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与外殿仅有一帘之隔,方才周玹与邓太后的交谈,常清念皆听得一清二楚。
见周玹冷脸出来,常清念忙起身迎上去。
被周玹温柔圈住后,常清念不由往内殿觑了一眼,嗫嚅道:
“太后她……”
周玹揉了揉眉心,强令脸上神情缓和几分,这才云淡风轻道:
“死不了。”
说罢,周玹俯身抱起常清念,欲带她回主殿安歇。
路上瞥见常清念一直盯着自己看,周玹蹙眉问道:
“吓着念念了?”
“没。”
常清念垂下眼睫,不过听了方才那番对话,心头的确是怦怦震颤。
哪怕礼王和太后勾结谋反,周玹却也不杀他们,在外既博了仁孝美名,内里又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
常清念似有所悟,低语喃喃道:
“原来您仁君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闻言,周玹兀自轻笑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只是他也没回应,而是垂眸反问道:
“念念可是觉得朕虚伪?”
常清念连忙摇头,解释道:
“妾身只觉佩服。弑母仇人就在眼前,您竟也能忍住不杀之而后快。”
“你若坐在朕这个位置上,便可知诛人性命容易,诛心方为上策。”周玹淡然道。
坐在周玹的位置上……
又想起邓太后的话来,常清念不由轻轻发抖,扭头将脸儿埋进周玹怀里。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下下之策。”周玹补充道。
惦记着和常家同归于尽的下下之“人”,闻言顿时将脸埋得更深了。
第50章 贤妃
邓氏一族轰然倒台的消息,在破晓前传遍了整座皇城。
而昨夜丹墀前喷溅的血迹,早已被宫人们洗刷干净,一如什么都不曾发生。
朝廷中有人惶恐,有人唏嘘。而对于更多身处漩涡之外的百姓来说,昨夜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晚。王侯将相闹哄哄地争来斗去,只要不掀起战乱,他们便仍守着一亩三分地,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永乐宫中,常清念倚在周玹怀里合眼假寐。实在是昨夜听了太多乱糟糟的话,皆在她脑海中充斥盘桓。
直至天亮前,常清念才昏昏睡去,再醒来时便已接近晌午。
“娘娘总算醒了。”
承琴端着姜汤进来,瞧见常清念已然坐起身,忙将承盘放去矮几,又为她在腰后垫上软枕:
“陛下走前还特意嘱咐奴婢,让您多歇会儿,不必急着起身。”
接过承琴递来的热帕子,常清念敷在脸颊上醒了醒神,这才问道:
“陛下可还有交代什么?”
“陛下只说前朝会忙一阵子,叮嘱娘娘近来好生喝药用膳。”
见常清念撇嘴,承琴不由掩唇轻笑。
常清念不满轻哼:“就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瞥见外面又开始飘雪,常清念顿时歇了去探望宓贵仪的心思。萎靡在软榻里又无所事事,便叫承琴将上月的宫中账册取来。
幸好她提前同华阳请教过,近来同德妃看账时才不至于露怯,偶尔倒也能看出几分门道。
承琴捧着账册从游廊上过来,正巧碰见锦音,便与她笑语两句:
“这雪真是一阵一阵的,也不知何时能停。”
锦音刚从外面探信儿回来,在门口拍去衣裙上沾挂的雪花,应声道:
“可不是?今冬雪大,宫苑里都快能堆雪狮子了。”
听见二人说笑的动静,常清念抬眼看去,不由莞尔道:
“原是本宫不爱在雪天出门。平常若无事,你们便将大伙儿放出去玩玩罢,不必都拘在跟前伺候。”
“是,娘娘。”承琴和锦音齐齐应声。
见承琴将账册呈上去,锦音福身道:
“启禀娘娘,景蔚宫方才来信儿,说是悫妃疯了。”
常清念随手翻开账本,以为锦音是说岑妃,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待反应过来后,常清念猛地抬眸,诧异问道:
“你说谁疯了?”
“悫妃。”锦音低声重复道,“奴婢方才打听过了,听说是悫妃在咸宜宫中受了惊吓,回来后神情便木木呆呆的,还会拉着人说胡话。”
咸宜宫?
常清念掩起账册,顿时问道:
“岑妃做什么了?”
话到嘴边,锦音却不禁犹豫起来,劝道:
“娘娘还不曾用午膳罢?要不您先用膳,之后奴婢慢慢说与您听。”
听出事情不对劲儿,常清念却也不惧,只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