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巧呈窈窕(119)
“娘娘莫慌,妾身已命人在朝霞宫安排妥当。不出几日,便可让宓贵仪替死,为娘娘化解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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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见贤妃轿辇停稳,崔福立马笑眯眯地迎上前。
“贤妃娘娘大喜啊!”
崔福躬身扶常清念下轿,点头哈腰地恭维道:
“皇上方才御笔钦点,兰公子为今岁科举状元。这回不止娘娘的父亲,您娘家表兄也是大魁天下,真可谓谢庭兰玉,前途无量!娘娘家中亲人皆有出息,看来还是娘娘最有福气。”
常清念本已劝服自己不抱希望,乍一听闻自己确还有血脉至亲,不禁心绪恍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兰公子当真是本宫表兄?”
常清念偏眸看向崔福,呐呐问道。
“可不是么。”
崔福侧身引常清念进殿,绘声绘色地说道:
“适才皇上问起兰夫人生辰、名讳等等,兰公子皆应答如流,提起前尘往事来,也是分毫不差。而且兰公子此番进京赶考,竟还随身带着兰氏家谱。待将那家谱翻来一看,嗬!可更了不得。只见这兰公子的父亲,与娘娘生母乃同胞兄妹,真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啊。”
常清念仔细听着,惊觉如若兰时鹤双亲仍在,她在这世间竟还有舅父舅母。
去岁平定邓氏谋逆后,周玹曾带她见过贺大将军。当日见他们舅甥推杯换盏,畅谈甚欢,常清念心中虽触动,却也总觉得是隔雾看花,没法全然瞧真切。
直到此刻,常清念忽觉胸前扑腾翻搅,正有什么悄然复苏过来,牵拉着凡胎肉骨之下,那条无法斩断的相连血脉。
常清念沉下呼吸,抬步迈入门槛。
御书房中,周玹端坐在龙椅上,正与面前肃立之人交谈。
发觉常清念进来,周玹止住话头,淡然眼眸里顿时浮现出浅浅温柔。
“妾身拜见陛下。”
常清念福身请安,目光却不禁瞥向那缓缓转身之人。
只见男子一袭进士巾袍,身形颀长,眉目清俊,面上却并无春风得意之色,反倒在看见常清念后,眼底微微湿润。
周玹起身绕过御案,亲手扶起常清念。又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手背,仿佛是无声安慰。
周玹向来体贴女子心意,见状轻声说道:
“念念与兰卿想来有旧事要叙,朕去暖阁等你。”
见常清念下意识地开口谢恩,周玹立马抬指竖在她唇前,而后反手轻推,将她送到兰时鹤身边。
自己则迈步离开,将御书房留给兄妹二人。
沉默气息在殿中陡然蔓延,常清念努力压抑着心底波澜,尽量平静地开口道:
“表哥?”
兰时鹤浑身轻震,猛地抬头时,眼眶已然泛红。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
“娘娘……”
常清念心里一紧,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兰时鹤俯首避开。
“是兰家对不住二姑奶奶,也对不住娘娘。”
兰时鹤深深埋首,泣不成声。
“表哥何出此言?”常清念讶然问道。
兰时鹤长叹一声,同常清念说起旧事:
“当年常相在扬州任上,偶然遇见二姑奶奶,便说什么也要将她霸占。那时常相已然位高权重,祖父家中只挂个员外闲职而已。无奈之下,姑奶奶只得随常相进京。”
“可过后没多久,兰家便败落了。日子最难过的那阵儿,家里已经彻底揭不开锅,刚出生的小妹都差点饿死。”
兰时鹤抬袖拭泪,断断续续道:
“好在近年来渐渐缓过来一些,父亲连忙托人进京打探,这才知道姑奶奶竟然……竟然早已因病辞世。身后只留下娘娘一个女儿,还被常府那些丧尽天良之人赶去道观过活。”
常清念听得兰时鹤泣言,也禁不住鼻尖发酸,执意将他扶起,忍泪问道:
“表哥既已进京,之前为何不来寻我?”
兰时鹤含泪苦笑,仍朝常清念作揖道:
“家中原本筹了些银子,让草民此行捎给娘娘。可草民进京后却听闻,娘娘早已入宫为妃。”
“从前家中无能,明知娘娘受苦却无法回护。”
兰时鹤声音抖颤,泣数行下:
“如今知晓娘娘过得好,草民便放下心来,却也实在无颜见您……”
听闻兰家这些年来同样过得辛苦,常清念又岂会再怪他们,忙轻声安慰,劝兰时鹤宽心。
见兰时鹤渐渐止住泪水,常清念这才重新提起母亲之死,悲痛叹道:
“表哥有所不知,娘亲她并非病逝。”
常清念放轻声音,缓缓将当年府中情形道来。
兰时鹤听罢,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只见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常家怎敢如此草芥人命,只手遮天?还有那狠毒妇人,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表哥莫急,此事我已筹谋良久。”
常清念偏头抹去眼泪,低语道:
“近来恰有一要紧事,正愁无人能出京去打听。如今表哥来了,我心中也更有把握些。”
“此事好说。”兰时鹤急切应声,“但凭娘娘吩咐,草民定当竭力。”
“请表哥尽快托人去查——”
常清念眸中划过寒芒,字字清晰地说道:
“去岁年底,常大公子逗留在凉州萍藩县,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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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常清念迈出御书房。和煦春光迎面照来,常清念只觉心中久违地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