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186)
无论从哪方面来衡量,都是陶采薇现在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婚事。
陶采薇从十六开的望山堂大门进入,随后脸上挂上了她最为擅长的、标准的讨好式微笑:“母亲,听您说有贵客来访。”
话音落下后,她抬眼用有礼的眼神扫视了堂上坐着的一圈人,屈膝行礼道:“全大人。”
全大人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先打了声招呼,剩下的那两位,她该等着旁人来介绍。
全家父母对陶家的印象极好,本还以为这只是个商户人家,官职都是自家儿子给上书得来的,必不会有多少底蕴,他们受儿子之托前来,为全修杰解决婚姻大事,但并不对亲家抱有多少期望。
陶家的父母他们尚不评判,符秀兰是个生得极美的女子,举手投足虽说并无京中那些太太们的气势,却也看得出,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子,行走坐
卧自有一番标准;陶富贵也是一位常年养尊处优的老爷,身上虽无度过书的儒雅气质,却也是自得闲适,自有一番偏居一隅的大老爷身上独有的气势。
这位据全修杰所说,尤其喜爱金银珠宝的商户家女子,尤其出乎意料,她的容貌身段自不必说,往哪里一站,京中贵女也是少有能比得上她的。
虽说不知道这位陶小姐诗书、礼乐如何,但瞧她那一一朝他们问好的模样,脸上挂着的笑意,便是极为讨人喜欢的。
难怪自家儿子喜欢得紧呢。
全修杰这一次见到她,又一想到自己这番前来的目的心底难免泛起波澜,面上微微带了些红。
“这是家父家母,薇薇。”
他叫她的声音带有以往不曾含有的意味。
陶采薇只微微怔了一下,并不去看他,向全家两位长辈问了好,便挨着自己母亲坐下了。
全修杰感觉她有些变化,变得安静了许多,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来,此刻的她静静依偎在母亲身旁,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全母是有诰命在身的四品夫人,此时也卸下了身上的威严,侧头朝陶采薇温柔笑着:“真好的闺女,平日里爱玩些什么?吃些什么?跟伯母说说。”
符秀兰侧头看着女儿,眼神中带着一些警告,就怕她张嘴胡说,丢了婚事事小,平白给人留个坏印象不好,她就怕陶采薇脱口而出:平日里喜欢调戏男仆,以及逗鸟。
陶采薇张嘴说道:“全伯母,我平日里喜欢看些杂书,听听戏什么的,至于吃的嘛,我喜欢吃南方菜,但大体上都不挑的。”
全夫人对她十分有耐心,又问道:“闺女平常爱看些什么书?至于吃嘛,那倒不难解决,咱们这次南下,带几个南方厨子回京城就是了。”
全夫人这就相当于在明说了,陶采薇不可能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也对今日自家这副架势保有十分的认知。
符秀兰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说起杂书,这妮子可千万别提起那什么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牡丹亭来啊。
陶采薇咧开嘴笑了笑,符秀兰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全夫人其实是对之前河首府闹得沸沸扬扬的牡丹亭一事有所耳闻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全都了解,倒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倒是给眼前这个长相明媚的小闺女添了一丝真性情。
真性情并不是坏事,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这闺女心善、且重情,在她对她暗暗的评判里,陶采薇已经符合作为全家儿媳妇的标准了。
像全家这样的人家,挑选儿媳注重的不是家世,也不图对方能让自家更上一层楼。
俗话说,娶妻不贤毁三代,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陶采薇的品性能过得了关,便够了。
全夫人想说,你爱看牡丹亭,听说河首府到处在唱牡丹亭,不妨咱们两家人请戏班子来一起听听。
却听陶采薇张口道:“回全伯母,我喜欢读全大家的辞赋。”
符秀兰眉毛都猛地抽了抽,怕她丢小脸不够,打算丢大脸。
满堂的人缓缓将目光转向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全夷。
全夷无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这意思是要他说话了。
他抬眼望向那个长相明艳的小姑娘,耐心与她谈论起来:“你喜欢读我写的辞赋?”
陶采薇能说出几段来,并给出赏析,倒不是因为她真的爱读,只是那段时间,崔波爱看,她便想投其所好,跟着读了几天,她现在嘴里说的,都是崔波教她的。
全夷一开始只打算和这小姑娘敷衍两句,说亲事是女人们之间的事情,他只是来走个过场,却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一番见解,眼眸便逐渐亮了起来。
陶采薇丝毫没有说多了会露馅的觉悟,你来我往地与德高望重的长辈的交谈中,她始终落落大方。
她就没想过这种话题最好是浅谈辄止吗,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便够了,她知道,可她仍在侃侃而谈。
符秀兰总觉得她身上如今有一种平静的疯感,她知道在全家长辈面前好好表现是她应该做的事情,她正在这么做,但她隐隐有把话题推向崩溃边缘的动机,就像是如果全夫人出于一种礼貌和恭维告诉她自己想听牡丹亭的戏,她便会向全夫人详尽阐述自己对牡丹亭内容的深刻感想一样。
可能再多说一句,陶采薇就再也接不上全夷的一句话了,她总共就只会那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