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融雪(232)
而她一身白色绸衣被映出幻彩的颜色,头发披散下来,一头珠翠早已被卸下,只是简简单单一根玉钗。
崔鸿雪立在岸边,静静地看她吃茉莉乳酪桃花酥,都好长时间没给她做过这个吃了。
看她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他心满意足地笑着。
他喜欢观赏她快乐闲适的样子,他喜欢看她坐在圆滚滚的胖凳子上,翘着脚脚吃东西的样子。
但当陶采薇得知手里正拿着的糕点是崔鸿雪所做时,她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手中不断往外流出乳酪夹心的桃花酥,不愿深想上次吃这个的时候的情形。
见她顿住了吃桃花酥的动作,崔鸿雪心里一刺,扶着湖边鱼嘴形状的石柱子,心血上涌,又呕出一汪血来。
埋头时,他总记得,这个鱼嘴形状的石柱子,以前是灵猴形状的,在此地倒下的,正是他的二姐,或许那日她正在此地喂鱼,忽的被人斩杀在此。
他后来往出逃的时候,路过了所有人,二姐捂着胸口,就靠在这里。
陶采薇进门以前,他换了所有的东西,可这个石柱子就算变成了鱼嘴形状,抹去了血迹,他也忘不了一切。
心上便又添一刀。
陶采薇侧头往这边望时,他正好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她被覆在长长睫毛下的眼望那处一扫,明明什么也没看见,心却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桃花酥,忽然再也吃不下一口,她转向安青说:“去吩咐厨房,做些他爱吃的吧。”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姑爷,安青点点头应是。
陶采薇说完这句话,忽的一愣,这句话说得倒是轻巧,只是一句吩咐而已,便可表达关心。
可是崔鸿雪爱吃什么?她好像从来也不知道。
他会做的东西很多,他能烤出香喷喷的鸡和鱼,也能炖出晶莹厚重的樱桃肉,现在回想起来,陶采薇才发觉,他原来是个那么会生活的人。
那间他之前在村子里住的小院儿被他打理得雅致又清幽,丝毫不像是一个农民的家,倒像是一个归隐山林的高士。
“对了安青,他的家乡在北方,他应该爱吃北方菜吧。”
安青正要转身时,又被小姐问了这么一句,她僵硬地转过身,倒想起姑爷曾经罕见地欣喜地露出过一次自己的喜好。
是崔鸿雪独自从凤瑶山上回来的那一次,他对府里的人都很亲切,他和安青原来是老乡,他们一起谈论了南北方烙饼的差异。
安青点了点头:“是,是啊,姑爷是北方人,肯定爱吃北方菜的。”
安青目光直视着陶采薇,若是小姐能亲手给姑爷烙个饼,那比什么都管用,只可惜这话不能由她来说。
陶采薇移开目光,挥了挥手:“那你便去安排吧。”
安青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她走后不久,陶采薇也站起身,该到回去就寝的时间了,也不知崔鸿雪回来没有。
她坐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浮现了一些事,她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好妻子,还有很多的不足。
崔鸿雪默默擦干嘴角的血迹,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没等来妻子的问候,却等来了郎中的探访。
“是贵夫人请我来的,崔相大人,请吧。”
崔鸿雪冷冷看着面前背着药箱的郎中,倒是他大意了,崔府尽量做到了面面俱全,却漏了养一间府内医馆,请几位郎中时刻坐镇。
劳得他的夫人还要从外面请郎中回来给他看病。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还好着呢,不过既然夫人关心,那他便让人看一看。
他伸出手,郎中顿了顿,抬手替他诊起脉来。
“听夫人说,大人似有吐血的症状。”
郎中随意问道,崔鸿雪也并不隐瞒,他点头应是。
“是否伴有心脏处短而急的刺痛感。”
崔鸿雪点头应是。
“是否时常心慌手抖。”
崔鸿雪点头应是。
……
他其实不想多说这么多,但也不愿意撒谎,或许他真的是病了吧,他对病因一清二楚,这是治不好的病。
一句“忧思过甚,心思郁结”便可概括。
这位郎中临走前给他开了两副药,便说:“此病还需大人自行缓解。”
郎中只能医身,医不了心。
崔鸿雪本也没抱多大的期望,他就是知道,他走不出来。
或许就在这个路口,这道转角,便又有一道冤魂在盯着他。
郎中一走,所有人都知道他病了。
他的夫人很关心他,不仅特地请来了郎中,还为他准备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
除此之外,府里还每日有戏班子过来唱曲儿,满京城都知道,崔府如今热闹得很,每天敲锣打鼓的,把日子经营的那叫一个红火。
朝堂上各官员见了崔相,也是拱手道喜:“崔相家宅和睦,必定是顺心顺意的。”
官场上的人都很重视自己家的家声,俗话说,连自己家都治理不好的人,如何治得了天下。
任谁家中传出子女不孝、妻妾不和、夫妻二人日日争吵的消息,都是丢脸的,要让人看笑话的。
难得的,崔相大人自抢婚开始出现的坏名声,此时倒从一个家宅和睦开始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