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猎人杰拉德作为首祭，当先拖着一具沉重的云豹往深处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欧也妮能感觉到老库克的手指在颤抖。许多年轻猎人的脸上，也透露出了期待和尊敬以外的神情。

欧也妮能够理解，他们站在此地时，所能感受到的……恐惧。

对于山川，对于巨兽，对于未知的恐惧。

欧也妮乘坐巴哈姆特时，也曾在黑龙的齿列后待过。

但活物与死物，有思维的巨龙与苍莽死寂的山岳，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

欧也妮站在恶神的舌头上，莫名想起来前世意大利的真理之口。

没有生命，又使人联想起生命。不可交流，又或许能够交流。

这种模棱两可的性质，同时凝结着生与死，使得它比什么都要恐怖。

猛烈的风突然从深洞中传了出来，伴随着苍茫响起的猎神的号角。

有些猎人恐惧地捂住了耳朵。

但令人害怕的事情并未发生。

岩壁依旧是岩壁。石林依旧是石林。没有任何事物从灰败死寂中活过来。

只有倒挂在洞顶的冰凌和积雪，在啸声中摇摇晃晃地砸落地面。

很快，老猎人杰拉德再度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的身周逸散着神力的光点，是顺利完成神见礼后得到的祝福。

猎人们逐一步入了黑暗。

能完成的猎人没有那么多。虽然大多数人都从雪崩中保住了性命，但很多人遗失了携带的猎物，失去了参加最终祭礼的资格。

也有人在最后的雪山之旅中捕获了作为替代的猎物。但这种佼佼者是少数。

欧也妮认出了杰罗姆的父亲，那位中年猎人手中提着的就是冰原上才能见到的一种彩雀。

虽然猎物寒碜，中年猎人还是带着豁达的笑容，沉着地走入了黑暗。

猎神同样给予了他祝福。

看着猎人们有条不紊地完成仪式，老商人库克渐渐也摆脱了恐惧。

他拉拉欧也妮的手，向她展示，自己途中偷偷藏到仓库法术中的两头小型异兽。

“你挑哪只？”老商人库克问道。

欧也妮事先猜到了有自己的份，内心还是为此感到一阵温暖。“不用啦，我自己也有准备。”

老库克好奇地问她是什么。欧也妮就背着手笑笑，不说话。

等猎人们都从洞中出来后，老库克鼓起勇气，在杰拉德的笑声中也走了一遭。

老库克出来得很快，大概是没敢走太深。

但这一行颇为顺利，他也得到了来自猎神的祝福。

老库克惊喜地感受着自己身体中流淌的新力量，催促着欧也妮也去尝试。

“不用走那么深，注意脚底，别滑倒了，东西留在路边就好……”老库克絮絮叨叨地嘱咐，又偷偷看了眼杰拉德，“回头路是上坡，你要是爬不上来就大声喊我，别怕。”

欧也妮笑着一一应下。

她往深洞中走去，黑暗逐渐吞噬了周围的景物。

欧也妮让一朵微弱的火焰飘在自己的额头前，照亮前路。

地势并不平坦，没有照明的话确实会很容易摔跤。

洞中是一段段长长的下坡路，越往后就越陡，很容易猜想这条路究竟是通往哪里。

欧也妮自觉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抬头看看那巨大的形似扁桃体的造物，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深入。

但她在路途中还未看到其他猎人供奉的猎物，是因为其他人走得更远，还是……

“开饭啦！”欧也妮试着在洞穴中轻轻地喊。

一团黑影轻柔地从黑暗中分离出来，随后，凝聚成有形的巨物蹲在她的身前。

是有数日未见的黑龙巴哈姆特。

受限于洞顶的高度，黑龙并未展开平日那么巨大的身躯，祂的尾巴尖在地面敲了敲，暗金的兽瞳凝望着欧也妮。

“你太高了，我脖子痛。”欧也妮严肃地说道，“变小点吧。”

黑龙矮了一截。

“再小点，不然我带的东西不够你吃。”欧也妮指挥道，“还想不想玩捉迷藏啦？再小点。”

一听到捉迷藏，黑龙的身躯急遽缩小，很快就缩成了欧也妮见过的最小的那般模样。

欧也妮将祂捡起来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有点怀念地端详了下祂。

然后从原本放笔记本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小串红色浆果。

这还是黑龙巴哈姆特前几天第一次给她带食物时，从天上砸下来的那一大株灌木丛中藏着的惊喜。

虽然口味很酸，但果实长得很好看。

欧也妮慢条斯理地给浆果去皮，然后一颗颗喂给黑龙。黑龙完全不挑食，把这当成游戏，吃得很是惬意。

猎人们都是按自己的价值判断来选择供品，但欧也妮用神明的视角直接观察了每人获得的力量馈赠，发现送彩雀的猎人反而更得猎神欣赏。

想想猎神的性格，这可一点都不出奇。

“没有了。”

欧也妮展示自己空空的口袋，用薄膜般的法力撕下了手指上沾着的一层鲜红浆果汁。别离之神在处理这种小事时分外得心应手。

“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黑龙窝在她的掌心里，用小小的身躯吼出了沉重的啸吟。

祂送给她丰厚的神力作为赠礼。

“谢谢。”欧也妮熟稔地蹭了蹭祂的额头，将祂放回地面上。

“接下来就是捉迷藏时间了。不过，这回换你来捉我吧？”欧也妮轻松地给对方布置难题，“要数够一百个数再来找我哦。找到我的时候，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因为你一直在偷偷干坏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