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更快的方法。】

【安姆】说道，【如果妳只是想了解那个信徒当初的遭遇，或者想刨更深点，找出那对夫妇的动机和阴谋，你完全可以让我复现这座宅子的场景记忆。】

【或者，选择在梦境中度过这段伪装成家庭教师的时间，调快时间流速和他们相处，让他们更快地暴露用心。】

“你之所以这么问，”欧也妮想了想，“是因为当初我对胖子帕吉特和特赛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安姆】的情绪中透露出困惑，【这明明是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事情。】

“是啊，上次那可真是个漫长的夜晚。”欧也妮感慨道，“当时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六点还远，她现在还有时间。

于是她重新躺倒到床上，抱起自己的枕头。“人心是很幽微的，【安姆】。”

“你熟悉的那些神明们，可能都有着严谨精密的逻辑。”欧也妮回忆起在波欧斯梦境中看到的那些运算和决策流程，“如果只按照逻辑和计算来行动，无论多少次面对同样的事情，都会作出同样的应对。”

“但人类是不一样的，人心变幻莫测，有着无穷的可能性。你永远也猜不出，事到临头时，你觉得尽在掌握的人心，究竟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她摸着维恩主任重新交回她的发带，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好人如此，坏人，或许也如此。”

“将人困入梦境，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现在的我也未必不能做到。

“但是，哪怕是你，也无法将现实中那么多变量都引入梦境。我们在制造场景时，不可避免地会将自己的意志和期望投射进去。

“你觉得，像特赛这样意志坚定的人，真的会轻易地因梦境所见而扭转想法吗？不，是我们通过安排梦境，在左右着她的心。”

“这样的梦境不是真实——刻意引导的失真梦境，会覆盖、会蒙蔽他们的真心。如果我始终通过梦境这种方式来考察人心，就会遗漏掉很多细节。

“迟早有天，我会以为自己彻底理解了人类，然后，在比梦境更复杂、更莫测的现实中，为这种傲慢支付代价。”

【安姆】沉默了，但祂依旧传递出困惑的心情。

欧也妮决定说点神明分灵可能更容易理解的内容，“而且，始终在虚假的梦境中和人相处，也不够真诚。

“过去的我没得选，现在我有更多的方式去获取情报了，完全可以做得更从容体面些。”

化妆师【安姆】立刻发出质疑，【顶着这么虚假的外壳去见人就足够真诚了？】

“至少我付出的情绪和感情是真实的。”欧也妮振振有词。她可以立誓，在遇到【安姆】之前她就热衷于装模作样地在别人面前立各种有利的人设了。

用幻象来伪装什么的，只是手段升级，没有发生本质的变革。和在梦境中玩弄人心绝对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随妳吧。】

【安姆】最后说道，【我只对一件事情仍感到不解。】

祂用自己的全部真诚，来问出这个问题，【妳明明已经是神明了，为什么还要假装自己是人类？】

这个祂百思不解的问题，对欧也妮来说是不用考虑的事情，“因为我本来就是人类。”

这个答案无法说服【安姆】。为了让未来的合作毫无隔阂，欧也妮继续说道，“而且，不知道为何，我始终觉得，在如今这场‘看看世界’的旅行中，用人类的身份去看这个存在着神明的世界，或许比用神明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要更为重要。”

“否则，繁欲那么强大，祂用神明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已经看了数千年，为何总将事业推倒重来，为何始终得不出一个能让祂一以贯之的解法？

“又为何，”她回忆着降临唐蒙德身躯的那个存在，与自己的所有对答，“会对我抱有期待？”

【安姆】这次沉默得更久，最后，祂出言纠正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不是数千年。】

【祂看了数百万年。】

欧也妮悚然一惊。

她在此世的所见所闻，除了隐秘界的存在外，实在是太像前世处于工业革命前期的欧洲了。很多时候她就直接当自己生活在十八世纪。

她武断地推定，在波欧斯梦境中见到的那些体质形态与现代人相类的人类，若受到神明的照拂，发展至如今程度的文明，大概需要数千年。

她再次回忆波欧斯梦境中那鸿蒙初开的景象，又努力回想着着教会与学院中，那些她过去并没有太关心的对人类历史记载的描述。

但是，还没等她厘清这个异世界中人类纪元的概念，门就被敲响了。

是仆人前来通知她，去赴一场她差点已经遗忘到脑后的晚宴。

假如没有崇高的理想，就不用体察弱者的视角。一味走强者的道路就可以了。

欧也妮现在很强了，逆袭打脸复仇这些寻常套路都不在话下。

但她依旧获得了比她更弱的库克和维恩的帮助。

她选择听从繁欲的建议，先去旅行。但她只会告诉【安姆】这是繁欲的安排，她自己的理由，像【安姆】这样出身的存在是不可能听懂的。

【安姆】也不懂赚小钱钱的快乐！哪怕并不需要，但是看见积蓄数字在增长就会产生的那种快乐！

第116章 晚宴

埃丝美拉达小姐终于确定了，史密斯先生是真心想要回避她。

奔赴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沉闷得可怕。史密斯先生端坐在家庭教师的身侧，刻意隔开了距离，没有碰触到哪怕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