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脸菲奇照做了。

他不觉得这位会小把戏的女士真能打得过他。

对方那种有所依仗的语气，实在让他好奇，他想知道对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女士的手指虚虚搭在他的小臂上，然后，一阵麻痒刺痛突兀地从伤口传来。

“你做什么！？”瘦脸菲奇怒不可遏地将手缩回来，立刻抓起匕首挑开缠在小臂上的绷带。

他要看看这该死的女人对自己的伤口做了什么，然后决定该怎么处置折磨对方。

绷带一圈圈散落在地。

他只来得及看见伤口变化的尾声。

未愈合的血肉像是幻觉一样在他的小臂上消失，最后化为无形。

瘦脸菲奇试着用手指触碰一下，然后来回抚摸。

他的小臂完全恢复了，连点疤痕都未留下。

原来真的可以做到。欧也妮心想。

别离之神目前的能力，还无法消除概念，消除时间，抹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那些昏睡症患者因梦境而发生身体变异的事件给了她启发。

如果人的深层认知会影响身体，那么，如果别离之神使人类忘却自己的病痛，能否抹消伤口，发生痊愈的奇迹？

欧也妮没打算在自己身上尝试。

自找罪受的菲奇，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让她失败了也不会感到愧疚的对象。

欧也妮不会让瘦脸菲奇彻底忘记自己受伤的那个事件，来改变他的认知。那会让他一并忘记来自埃丝美拉达的恩惠。

她连续对菲奇施加了三个法术。

最下血本的是丰饶神系的小治愈术，让伤口急速恢复到接近痊愈的状态。

然后是幻象，让菲奇看见伤口的消失。

在他怀疑伤口不复存在的那瞬间，她顺利地将菲奇身体和精神对伤痕的认知切离了。

欧也妮撤掉了幻象，看见菲奇的小臂恢复得很自然，像不曾受过伤那般自然。

三级法师的小治愈术做不出这种效果，它只能加速愈合，无法避免皮肤留下疤痕。

首次试验成功了。

欧也妮有些高兴，也不算太激动。

梦境改变认知对患者带来的影响是很缓慢的。这种疗伤方法的效果和极限在哪里，还需要慢慢来研究。

实习医生这个身份，看来得继续用下去了。

瘦脸菲奇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再用力掐了掐，终于确定自己的伤口是真的不见了。

“你究竟是谁？”他的语气终于失了方寸。

白日里见过的法器仪式和诡异发丝掠过他的脑海。

“你是修士？你来自教会？你和那个主教是一伙的？”

瘦脸菲奇抹了把脸，“你们记恨白天的事，想要从现在的雇主那里策反我？”

双面间谍这个词语突然划过他的脑海，在这种危险境地里，他还能考虑利益，这是在刀尖上谋生者的基本素养。

“你想多了。”埃丝美拉达怜悯地看着他，“在对棋子的选择上，我的口味很挑剔。”

“我没有长雇你的打算。只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瘦脸菲奇感到轻微的不快，但这种常见的蔑视，对盗贼来说不算什么。他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直白地问道，“要我做什么？”

“替我去丰饶教会走一遭。”

瘦脸菲奇猛然站起身来，“你是那个主教的对头！”

他从未面对过这样大的压力——被两派掌握了非凡力量的人拿来当成较力的工具。

他咬着牙问，“为什么是我？”

“你有一技之长。”

埃丝美拉达说，“不用太担心。我并不需要你偷盗什么，也不需要你动什么机关陷阱。”

“你只需要像游客般优哉游哉走进教堂里去，然后发挥你的长处，在教会中里里外外，‘深入’地逛一圈，看看好玩意儿都藏在哪里。”她信任专业人士的技术，没有特地点明教会中存在着一间暗室。

“你什么都不需要动，悄悄去，悄悄回，我相信你不会惊动任何不相干的人。”

“等回来后，将你见到的东西事无巨细地画成一张图纸，在正午十二点准时放进邮局的信箱里，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埃丝美拉达指向他的小臂，“那就是我预先支付的酬金。”

“我敢保证，这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事后不会有任何人为此再来找你。”

代人踩点，倒不是什么难事。

风险的大头也不由自己承担。

如果不是事情里透着蹊跷，这委托菲奇就接下了。

“你不怕我向那个主教告密？”瘦脸菲奇抱着胳膊反制。

“今天上午，和你搭档去造纸厂闹事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埃丝美拉达突然问道。

“你想用他威胁我？”瘦脸菲奇简直为对方的天真觉得可笑，“他……”

他卡壳了。

那个名字本该在他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你今天去过的那家厂，是什么厂？”女士又问。

瘦脸菲奇惶恐地发现，自己完全答不上来。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你行窃时最常用的是哪只手？”

“不——”瘦脸菲奇痛声大喊，但他的声音一出口就消失了。

寂静的房间中，埃丝美拉达出声安慰他，“冷静点，你还记得。”

“我没有夺走你的技艺。”女士微笑起来，“我还要你留着它为我做事呢。”

瘦脸菲奇连续大口呼吸，他在内心对自己念道，我记得，我还记得，我的两只手都是惯用手。

他庆幸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吓出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