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说话的间隔来看，他一直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

他目不斜视，没有对道旁的和血雾、人影投去半点视线。

甚至不是道林这样刻意的回避。

他大概看见了，但却像没看见般自然。

他的表情轻松愉快，走过了这棵看护着道格拉斯残骸的。

【为什么捞到的碎片总是道格拉斯的？】

【安姆】不高兴地问。

欧也妮望着纠缠的缘分，平静地回答，“大概因为他来这里的次数最为频繁。”

她问道林，“他在去往何方？”

“前面有很多区域。”道林说，“这里的布局，与现实中的格兰杰庄园没有什么区别。许多格兰杰会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寄放在这里。”

“又或是按照自己不便展露于现实的喜好倾向，变更这里的物品摆设。”

欧也妮心想，难怪这里挤满了乱七八糟的因缘。

格兰杰庄园的现实和梦境中都藏满了历代格兰杰们的遗物和思念，层层重叠。

道林又说，“我不熟悉道格拉斯，不知道他在这里的私人据点藏在哪里。”

欧也妮不由问道，“你在这里有私人据点吗？”

道林沉默了许久，才答道，“容我提醒您，我已经离开这里十几年了。”

“……哦。”

掌握缘分的女神的眼神飘了飘，心想，我能找到那个旧角落，然后再好好嘲笑你的。

但她现在还不能分心。她紧紧抓着眼前那份连接，避免【安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头从手里溜走。

道格拉斯的影像非常脆弱，不时受到干扰，偶尔会消失一瞬，但最终还是被【安姆】从历史的角落中扯回来了。

他们正跟着道格拉斯的脚步，在墓地里穿行。

过去的道格拉斯选择了一条从草坪上踩踏出来的小径，扶着一棵弯腰穿过树荫。

道林皱起了眉，“他不该乱抄近路。”

但他无法回到过去纠正道格拉斯这毫无敬畏的行为。

至少，道格拉斯的目的地在此时清晰了起来。

道林低声说，“他要去的，是所有格兰杰的诞生之地。”

欧也妮问，“为何墓园在这个梦境的中心？”

似乎无论要去哪里，都得先穿过墓园。哪怕是要去迎接新生。

道林念道，“‘你们需得知道归宿。’这是女神对初代格兰杰家主的教诲。”

很难说这种安排究竟是残酷还是温柔。

但道格拉斯似乎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欧也妮不想猜测他究竟在与谁对话。

幻影里的年轻家主脚步轻快，只望着前方，眼睛中充满了光亮。

丰饶教会人多势众，但里面很多人都是假借信仰的名实现自己的利益或理想（点名批评安塞尔）

虚伪的人类，啧！

只有道格拉斯是最最最最虔诚的信徒，比谁都要虔诚

繁欲：啊？我不需要啊。

第232章 诞生池

他们跟随道格拉斯的幻影，穿过一重紧锁的铁门，来到另一处庭院。

欧也妮知道这是哪里。

按照校舍修建图纸，这里原本是一处坍圮荒废的水池。

学院打算填平它建设新礼堂，但在施工时掘开了被堵塞泉眼，因为担心水流对建筑根基有所妨害，只好再增建一座小小的喷水泉。

欧也妮先前也曾在走廊的窗处看到了那个施工场地。

破败的旧址、泥泞的建材、临时储水的深坑……那片格外狼藉的景象，令她对其留下了印象。

此刻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停留在多年前的旧梦。

地茵如毯，树盖笼罩，优美的庭院中藏着一汪静谧的小池。池水的颜色是有如生命般纯净通透的深红。

道林沉默地停在这池水前。

欧也妮回头看他一眼，突然意识到池水那种熟悉的颜色，就像是格兰杰家族的眼睛。

若冬日覆雪，这池水就会让人想起格兰杰。

【安姆】的眼睛亮了，祂无疑也是这么想的。

道格拉斯的影像也在池水前停留了片刻。

年轻的家主认真地扯平自己的衣襟和袖口，呼唤风来涤去周身的浮尘。他散落的长发被风吹起，他只好又扯出一道血雾，将发丝束住。

欧也妮不由瞥了眼道林，心想他在自理能力上大概真的不如自己的兄长。

道格拉斯来到此处，并非为着借用池水来照影。

他终于停下了那场单方面的对话，整肃神色。年轻家主的姿态不再那么放松，但眼神里仍透露着自信。

怀着某种憧憬，道格拉斯踏入池中。

他没有使用法术托浮身躯，或是制造防水罩，而是自在地让自己浸入鲜红的水里，哪怕那会弄乱他刚整理好的仪容。

道格拉斯一步步在池水中沉下去，直到水面没过他的腰际。

他低头看着水面，开始念诵祷词。

“他在祈祷什么？”欧也妮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口。

她能猜到，但她想要更加明确的答案。

“若纯血了解过传承的意义，愿意承担抚养与培育继任者的责任，”道林的声音很静，但又很清，“他将穿过墓园，来到湖水中，向女神明示心迹，祈祷传承。”

静默的等待后，幻象道格拉斯这一次的祈祷失败了，他并不意外，只尽力使自己懊丧的表情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垂着肩膀从湖水中起身离开。

【安姆】没有吭声，在欧也妮握住祂的手时闭上了眼睛。

缘分，梦境，回忆，羁绊，积压在此地的沉重线索被妮妮的神力强行扯动，像鲸鱼翻身般搅起风浪，将龙卷风暴送入到祂的心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