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喃喃(33)
他抓住了何初喃的手。
从此,再也不会放开了。
第31章 爸爸,是陈靳言生病了
何初喃扶着陈靳言回到床上,现下依旧没有来电的意思,整个房间只靠一盏微弱的夜灯支撑着光亮,她关上落地窗,找出干净的毛巾替陈靳言擦拭着脸上的水迹。
陈靳言身上的睡衣也没有办法再穿了。
何初喃站在他身前,轻声说:“换件衣服,睡觉好不好?”
陈靳言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他从衣柜中找出干净的睡衣,何初喃适当地转过身,没有去看。
直到陈靳言轻声说:“好了。”她才转过身来,陈靳言此时情绪似乎恢复了些,坐在床边,很乖巧的模样。
何初喃蹲在他身前,试探性地开口问:“现在睡觉吧,好不好?”
陈靳言垂下眉眼,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那你会陪着我吗?”
何初喃点头,没有犹豫道:“嗯。”
“我会陪着你。”
她看着陈靳言乖巧地侧躺在床上,只是依旧睁着眼睛看她,何初喃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声说:“睡觉吧,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直到陈靳言轻轻阖上眼睛,她的手放在他枕边,不知道是不是何初喃的错觉,也许陈靳言悄悄往她手心蹭了蹭,柔软乌黑的发丝在她指尖穿过。
黑暗里,陈靳言的五官格外立体,深邃的眼眸合起,窗外依旧电闪雷鸣,轰鸣雷声下,陈靳言不自觉皱起眉。
何初喃趴在床边,抬起指尖抚摸他的眉,轻声说:“睡吧,不要怕。”
她不太确定自己维持了这个安抚的动作多久,只是陈靳言浅眠,她不敢有大动作,直到感知到陈靳言的呼吸变得均匀,她撑在床边的手臂已经有些许麻痹感。
她缓缓收回手,陈靳言此刻侧躺着,手臂外展,落在身旁,何初喃替他掖了掖被角,视线略过他白皙的手腕,黑色腕表抵着床铺,在他手腕处留下一道红痕。
何初喃动作轻缓,想解开他的腕表,放在床头。
宽长的表带被解开,手腕内侧在夜色里隐隐约约透露出嫩红的伤疤。
像是脱落陈旧的结痂,而后长出的新肉。
何初喃动作停滞,她顾不得被解开一半的腕表,视线牢牢锁在陈靳言的手腕处,一道长约五六厘米的疤痕横亘,新生的嫩肉微微凸起,伤疤之深,足可见下手之人抱着怎样必死的心念。
何初喃心底一阵阵抽痛,愣在原地,迷茫了很久,关于陈靳言的一切异样开始浮现出蛛丝马迹,她指尖在空中顿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微微颤抖着掀开他的袖口,沿着小臂往上,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疤接替。
什么样的人会不畏惧疼痛。
大概是只能说明,他时时刻刻沉溺在痛苦里,早已盖过了肉体上的折磨。
何初喃无声吐了口气,整个人骤然脱力,她不知何时牵住了陈靳言的手,将头深深埋在被褥里,可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靳言依旧安睡着,何初喃轻轻抬起头,眼前模糊一片,她分不清此刻埋在心底的抽痛是对陈靳言的心疼,还是在自责。
自责和陈靳言认识这么久,她却从来没有意识到陈靳言的痛苦。
她以为陈靳言已经走出了那场火灾。
却不知道他的灵魂永远埋在那场大火里,永世焦灼。
她视线在陈靳言房间内流转,视线模糊,她想起那瓶从未见过的,陈靳言所说的维生素。何初喃轻轻喘着气,在床头的另一边,放着那瓶熟悉的药物。
她起身走到那处,查看瓶身的标识。
Selective Norepinephrine and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
何初喃有些慌乱地打开手机,逐个字母输入搜索框,等待着结果的宣判。
选择性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
文拉法辛(venlafaxine)和舍曲林(Duloxetine)是这一类药物的代表。SNRI类药物可以增加大脑中的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水平,改善情绪和能量水平。
是治疗抑郁症的常见药物。
最后一句话彻底压垮了何初喃紧绷的情绪。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
抑郁症啊。
陈靳言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被抑郁症拖入深渊里啊。
何初喃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
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何初喃缓缓起身,她放下手中的药物,放回原先的位置,连药瓶摆放的幅度也没有什么差别,她不想让陈靳言看出异常。
她轻轻走向床边,低着头,重新把黑色腕表戴在他手腕处,遮住那道几乎致命的伤疤,她想把陈靳言撸起的衣袖放下来,遮住小臂上的伤,再次看见道道伤口,何初喃眼睫轻颤,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在陈靳言手臂上。
她捂住眼睛,哭得无声无息。
想擦掉眼角的泪水,却越擦越多,完全止不住泪意。
没有注意到陈靳言放在一边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整理好陈靳言的袖口,在黑暗中隔着模糊的泪眼望了他许久,片刻后,她起身走到卫生间,轻轻带上门,拨通了何怀川的电话。
深夜近四点,何怀川并未及时接通,铃声响了许久,何怀川才接了电话,他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懵:“怎么了,喃喃?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何初喃咬唇,克制住呼之欲出的哭声,她顿了顿,才开口:“爸爸,明天能不能帮我和陈靳言请个假,我……我们明天可能没有办法去上学了。”
她声音里的哭腔格外明显,何怀川坐起身,格外焦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和靳言生病了?别怕啊,喃喃,我现在就回去,别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