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喃喃(83)
伤口的剧烈疼痛不断摧残着陈靳言的理智。
他听见电话那头警员询问着相关细节和具体地点,陈靳言靠着本能在回答,在强撑。
直到电话挂断,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身后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顾成林缓缓动了动手指,透过满眼血色,他依稀看见陈靳言站在前面,背对着他们。
反正火灾的事情都被捅出来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手上多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他抓住手边的匕首,缓缓爬起来,朝着陈靳言的方向冲去。
大不了一起死。
他不好过,陈靳言也别想独善其身。
这座施工半成的居民楼还是毛坯房的状态,顶楼天台处还没有安装护栏,陈靳言意识有些模糊,感受到身后有人袭来,下意识往旁边避开。
顾成林用尽了所有力气,惯性使然,往前冲去。
陈靳言骤然避开,他却已经来不及停住脚步,脚下一个踉跄,他瞳孔张大,隔着血色,看见了八楼处,骤然升高的视角,来不及反应,他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
重物落地,鲜血满溢。
顾成林抽搐了一下,失去生息。
他依旧睁着眼睛。
陈靳言有些呆愣,僵硬地低头,看着地面上顾成林的尸体。
陈瑾尖叫起来,疯狂跑到楼边,看见顾成林的尸体,骤然倒地,满眼惊恐,她倒在地上,看着陈靳言,尖声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是顾成林的错,别杀我……”
一楼楼底逐渐围聚了一大堆人,捂着唇尖叫,看向楼顶,有人报警,有人拨打了救护车,喧闹声不停。
陈靳言迎上陈瑾惊恐的目光,在人群的喧闹声中,他沙哑开口:“我没有杀他。”
腰侧的伤口再度撕裂,陈靳言紧紧捂着,却加速了鲜血的流出。
大量失血,加上情绪起伏,陈靳言缓缓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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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喃一顿早餐食不知味,不停刷着手机,希望陈靳言能赶紧给她回电话,或者是回个消息,没什么滋味地喝着粥,何万域轻轻看了她一眼。
“陈靳言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没必要这么担心。”
何初喃缓缓放下手机,心却始终悬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某个瞬间,何初喃的心脏骤然下沉,像是落入无尽的深渊。
下一秒,她的手机响起,来电号码并不像私人号码。
何初喃缓缓接通,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轻颤:“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女生,职业化地陈述:“您好,这里是A市第三人民医院……”
何初喃手指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粥碗,何怀川缓缓朝她看去,轻声问:“怎么了?”
何初喃挂断电话,眼底逐渐湿润,轻声说:“爸爸,我要订一张最快去A市的机票。”
从他们目前所在的城市到A市,即使是最快的航班也需要几个小时,何怀川和她一起去,警察和他们通过电话说明了目前的所有情况。
陈靳言尚在医院抢救,陈瑾被逮捕,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顶楼拐角的监控拍下了一切,顾成林的死归属于意外事故,陈靳言对他的死亡不负直接责任,但伤害造成事实,还需要等他醒后进行问询。
何怀川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律师团队。
来到医院门口,他们顾不上任何修整,何初喃冲到抢救室,见到警务人员,按住满腔担忧和眼角酸涩,冷静地回答着警官的问题。
她不敢看抢救室一眼,一眼就能粉碎掉她所有强撑下的坚强。
直到警察拿出陈靳言的手机,上面还掺杂着血迹,何初喃紧紧抿着唇。
“陈靳言几个小时前给我们拨打了一通电话,据他所说,里面有陈瑾和顾成林交代犯罪事实的录音证据,不知道你能不能打开。”
何初喃接过手机,尝试输入密码。
陈靳言的生日。
她的生日。
陈靳言父母的忌日。
全部都不是。
何初喃搜寻着记忆,试图找到所有对陈靳言来说有纪念意义的数字。
片刻后,她缓缓抬手,指尖在数字上轻点。
0835。
手机解锁,成功打开。
壁纸是他们在游乐场拍下的那张照片。
画面里,陈靳言笑得很好看。
何初喃缓缓把手机递出去,抬眸看着手术室上依旧闪烁的灯。
靠在地上,泣不成声。
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
是她第一次见到陈靳言的那天。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被推开。
主刀医生走出来,何初喃匆忙迎上,满眼通红,哑着声音:“医生,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取下口罩,缓缓点头:“手术很成功,患者现在在昏迷,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家属可以放心。”
悬在刀尖上整整一天的心缓缓放下来,何初喃低下头,哭着说:“谢谢医生。”
第76章 创伤应激
陈靳言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
何怀川手上的律师团队和他多年累积的人脉已经为陈靳言处理好了所有问题。
顾成林的死亡被完全界定成了意外事故,即使生前与陈靳言有肢体上的冲突,也算作是陈靳言的正当防卫。
他只需要在身体恢复后补录笔录。
陈瑾被强制送去戒毒所,戒毒之后,等待着她的是漫长的无期徒刑。
陈靳言在傍晚缓缓睁开眼,氧气罩上散着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