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故意(8)
他不知怎的,当时跑着跳着就跑出了巷子,回过神来时,跟着跑的一群大他几岁的哥哥们已经没影儿了,大人也都不在。
有陌生的男人朝他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他怎么一个人。
谢砚记得,家里的大人其实从小就给他讲故事。
那时候的故事不是什么小猪佩奇灰太狼,而是讲有恶人会拿背篓装孩子,把小孩从家里偷走,带到很远的地方,去做一些坏事,跟妈妈爸爸再也见不到。
他是能听明白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跟陌生人走。
但小孩子在听道理的时候能听明白,不代表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能立刻冷静下来想办法。
谢砚那时候面对那个陌生男人,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手里攥着他的玩具车,没有说话,想走却被拉住。
男人蹲下来,脸上的笑容更甚,直接牵起他的手,夸他可爱,说要带他去买糖。
谢砚本能地想缩回手,但男人牵得紧紧的,一点都不给他挣脱的机会,还用另一只手来捂他的嘴巴。
谢砚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来,还是本能地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寒意。
如果那个时候,大他几岁的梁莹姐姐没有从巷子里冲出来拉住他,如果那将近十秒钟的时间里没有死死拽着他不放手、大声喊叫,那他很有可能已经被人贩子拐走了。
而按照他家里人的性格,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安生。
说句会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梁莹是他的邻居大姐姐,平时并没有跟他这种小屁孩儿一起玩过几次,只有偶尔被大人带着遇见时,会跟长辈礼貌打招呼。
那回之后,谢砚的父母提着许多东西去梁莹家感谢了好多回,逢年过节也都惦记着去送礼。
但他年龄越大,越是明白,这种恩情不是送些礼物就回报的。
后来,谢砚跟着爸妈搬了家,那个巷子里就只有爷爷奶奶住了,他偶尔会去探望。
再后来,他听说梁莹姐姐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很忙,一年几乎都很难回来一次。
直到不久前,跟爷爷奶奶通电话的时候,奶奶突然提到了梁莹,谢砚才知道,这个对她有恩的姐姐,在回家探亲后的第二天就跳河自杀了。
晴天霹雳。
他有些恍惚,小时候的那次经历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还记得梁莹的力气有多大。
那时候她的亲弟弟也才几岁,大概是帮着抱弟弟的时候练出些力气来了,当时的人贩子本想把坏事的梁莹一起带走的,但却被她拼命地往后拖拽着,谢砚的手臂都被她勒出了血痕。
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硬生生抗住了成年人的攻势。
那么有生命力的一个人,对生存的渴望那么强烈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大好的年华就这么自杀了呢?
谢砚有些难以接受。
他当时在大学,第二天还有课,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跟辅导员打电话请了假,飞回老家。
……
“谢砚!你在那儿干什么呢?”庄泽宇从远处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人一开始应该是为了镜头想拉着他表现一下,但是一天下来就好像真的黏上他了。
谢砚看着他跑过来,嘴巴微动:“躲雨。”
“啊?”庄泽宇看了眼天空,“这是毛毛雨啊。”
“毛毛雨也不想淋。”谢砚理直气壮。
“你怎么这么……”
庄泽宇在那道凉凉的目光下,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等到毛毛雨停了,两人回了宿舍楼。
天色渐暗,其他的选手也都收到消息,逐渐聚集到这里来,开始分房。
江野也在,谢砚估摸着他应该还有一个发起人的身份,除了履行导师的职责,平时还要来给他们分发一些任务之类的。
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江野。
庄泽宇跟谢砚站在列队里,小声嘀咕:“气质真的好重要,江野站在那里就是三个字。”
谢砚目不斜视:“哪三个字?小垃圾?”
庄泽宇浑身一抖,狠狠瞪他:“是大明星!大明星!什么小垃圾?你是不是对江野哥有意见啊?”
谢砚沉默不语,要说有意见也不准确,他并不能确定梁莹的死跟江野有直接关系。
但他也并不能确定跟江野完全无关。
毕竟他找到的那本日记本里,最后一页上面只提了江野的名字,而在那一页之前,最近的一篇日记,日期是半年多以前的。
中间没有被撕掉的痕迹。
这也是他疑惑的点。
从日记本看,梁莹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便没有每天写,但看之前的间隔,最少也会一周写一次。
那么这缺失的大几个月的日记去哪里了呢?
他想过,也许是半年多以前,梁莹因为一些事情抑郁了,所以没有继续写日记,最后的那页是在极度崩溃下发泄着写出来的。
这样从逻辑上能说得过去,但线索就更少了。
真的是因为工作原因抑郁自杀吗?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带着初夏夜风的凉意,轻飘飘落在江野身上,心有些沉。
“……好,规则就是这样,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江野说完,一声齐刷刷的“不用”震得谢砚差点原地弹跳了一下。
他回过神,对上江野隐隐约约无语的小眼神。
身边的人一哄而散,跟一群饿狼一样嚎叫着冲进一个个宿舍房间。
谢砚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返祖时代,惊悚问:“他们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