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告白日(119)
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后面那栋楼跑,脑袋左看右看,就怕认错了地方耽误时间。
她勾了勾唇,再次坐下来。
以往也不是没有超时的人,还挺多的。
她不想让谈话进行一半就戛然而止,那样对于病人的心理问题反而会造成伤害,所以在诊断室的时候她一天只上午下午接待两个病人。
现在明遥离了她不说生活习惯改没改,但脑子里倒是有明确的自主意识敢反抗她了,油嘴滑舌的,看着还挺有意思。
半个多小时过去,明遥跑进来,连门都我忘了敲,“还有多久时间?”
“二十分钟。”钟时雾选择不戳穿这个谎言,点开了电脑上收到的诊断图。
桌角上放着酒心巧克力,明遥看得心痒痒,指着问,“我能吃一块吗?”
钟时雾看了眼那巧克力,“可以。”
“怎么堆这么多啊……”明遥塞进嘴里一块,嘴里喃喃道。
钟时雾也没解释。
那酒心巧克力她本来就是要拿出来扔掉的,一整个袋子里也没剩多少了。
但明遥来了,她还是把这些巧克力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吃掉跟扔掉有什么差别呢?
反正都不会留在她这里的。
巧克力里的酒心溢出来,明遥没舍得嚼,含糊着又问,“我能再吃一块吗?”
钟时雾打量她一眼,“以前有同时吃过两块的时候吗?”
明遥听不出来这话是故意问她还是在拒绝她,“可我想试试。”
她尽力跟钟时雾每一句话都站在对立面,这样可以让她认为她在钟时雾面前的时候,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服从的。
她们现在不是母女,而是医生和病人这种平等,甚至病人要高出一截的关系。
“吃吧,吃多少都没关系。”钟时雾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对着明遥露出温柔的笑容。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吃的话,她会对明遥容忍一下。
钟时雾亲手拆开了包装,递到明遥嘴边。
明遥利落地吃进嘴里,两个巧克力撑得她腮帮子圆鼓鼓的,看起来有些拙笨。
她对这个太久没能经历的温柔的喂食动作搞得心里一下子就发虚了,酸意就开始涌上鼻子。
钟时雾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在电脑屏幕上,“还有十五分钟,你可以尽情表达你自己了,有想要倾诉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知道,明遥不需要她主动引导,只需要她松口,给她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那你现在是我的妈妈还是医生呢?”明遥哽咽着问她。
钟时雾沉默几秒,“明小姐,这个答案我已经跟你重复过很多次了。”
“好,好……钟医生……”明遥深呼吸了一下,“我爸死了,我后妈不要我了……”
“虽然她有时候脾气挺爆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她。”
钟时雾被这句话弄得颇为无奈,但还是任由她继续往下说。
“我只有她了……”明遥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姐姐也不喜欢我,我是她的累赘,我是个没用的人,我只有我的妈妈了,她有一天会回头再看看我吗……”
钟时雾的手落在键盘上许久没动,她睨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声音轻了些,“七分钟。”
听到这句无情的倒计时,明遥哭得更难过了。
钟时雾不看她,给她递过去纸巾,被明遥甩开没要。
“如果我的妈妈肯听我说话,我很想让她知道,我很想她,很需要她,很离不开她,更想让她来看看我……”
“我会做一个很听话的女儿,不会忤逆她,只要她别走,别抛下我……”
一种不太好的滋味从钟时雾心里逐渐蔓延,她为了摒弃道这种情绪,开口道,“找人是警察的事情,不归医生管。三分钟。”
明遥再也受不了,伸出手拽住女人的手腕,“妈妈,我真的很想您……”
钟时雾的手被她拽得离开了键盘,但她没有撤开,肌肤上出现细微的红色指印。
明遥从椅子上离开,跪在她腿边,“您摸一摸我,好不好……”
她不敢将女人的手举起来,脑袋垂得更低去寻女人的手心。
钟时雾沉默地看着诊断单,松开了手。
女人的眸光里含了怜悯,主动抚了抚她的发顶,“明遥,你病了。”
明遥不去想这些,因为她正在被最信任的人爱抚,别的她什么都不用想。
“生病的人应该好好治疗。”钟时雾告诉她,“你可能得住院了。”
她刚才也问了几句,明遥现在已经开始关节疼痛,尤其是双腿和胳膊。
这是因为心理疾病而导致的躯体化症状。
如果她不能给予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那只有住院治疗是最好的办法。
得不到明遥的回应,钟时雾垂眸,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听得到我说话吗?”
明遥听得见,但不想去思考,她只想沉浸在难得的温柔乡里,怕自己一有别的动作,短暂的温柔也就没有了。
“时间到了,坐回去吧。”钟时雾试图让她起来,但明遥用眼神哀求着她。
“听话才会有第二次。”钟时雾道。
明遥迟疑了一下,起身悠悠坐回了椅子上。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女人伸过来的纸巾,擦着自己脸上未干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