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122)

苍白闷热的雾霾、拥挤粘稠的人群、喧嚣燥热的空气，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我穿过九月的帝都去找你。昨晚一夜未眠，心里默数着时间希望它能走快点，好让我们相见。天还未亮我就起床捯饬，大脑虽然有些闷疼但一点都不影响我得美丽心情。我一路小跑出了校门，顺手将长发绾起来，包里装着水果、面包和牛奶，一式两份。地铁里的风吹散了身上的薄汗，我抓着手柄心里漾满喜悦。今天的报站声听起来都比平日里充满感情，到了西站我便冲到事先约定的C出口，那里除了警察没有一个出站的人。“你在哪里啊？我在C出口等你呢。”我拨通电话焦急道。“火车晚点了，你别着急，一会儿就到了。你怎么这么早到？从昌平来这儿两个小时，你六点就起床了吗？吃过早饭了吗？……”他接二连三的问着，我才觉得他要来不是骗我玩的。我在人群中踮着脚生怕他出站时看不到我，风吹进来又钻出去，红色的灯牌依旧显示晚点，没有到达时刻。我翘首期盼，从来不觉等待是如此煎熬却又甜蜜。人流从远处涌进来，我用最快的速度扫过每一个年轻男子的脸，这里面没有他。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我的心就像坠入大海。“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来？单程阳你个骗子！”我痛哭道，至于身边的人用怎样的眼神看我，我都不在乎，现在的我就像中了头奖却被告知是愚人节的那种愤懑和委屈一样，你可以不来，但是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梁炎，你别哭啦，我没骗你。我真的到站了，可是没有看到穿红衣服的你啊，我把所有穿红衣服的姑娘都问遍了，你到底在哪儿？”“你别动，我过来找你，你好好描述你所在的位置，要是不知道就去问问执勤的人员，告诉我你在哪个出口。”电话搭在耳朵上，我随手抹了眼泪，出门涂的睫毛膏已经晕染的到处都是。他让我去C2口，我才看到自己站在C1口，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我一路狂奔至C2出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旅客拖着大宝小宝的行李慢慢腾挪。他不在，怎么会不在呢？我望眼欲穿，可是他却迟迟不出现。等通道再次变得空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程阳，我在这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别玩捉迷藏了可以吗？”我蹲在地上捂住眼睛，一次欺骗就能让我害怕一生。“马上到，等我。”我站起身向执勤的警察走去：“您好，这是K1178次列车的出站口吗？”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是，但是下一列快来了，1178的人都出去了吧。”我轻声道了谢谢，靠在墙上垂头等待。地铁里的风很重，心很沉，这段感情好像都是我一直在等待，在追逐，在被伤害，即使这样我还不觉累，人啊，真是容易被爱情蛊惑的生物，明明一个人可以过得很舒服。我抬起头向出口处张望，那人一脸疲惫和憔悴，只有眸子依然温柔明亮。他出落得愈发瘦俏，可是外露的小臂却肌肉紧实。只有一个被塞得满当的双肩包，他盈盈笑着缓步行来。我笑着冲向他的怀抱，只有短短几秒便放开，因为我感觉到他脸颊发烫，执勤的保安只是笑着看我，就像外围等待列车到来的其他人一样。我不待他说话便拉着他快跑，等到转过拐角我才停下来。“累吗？”我红着脸问道。“还行，就是刚才着一通跑有点累。”他握紧我的手笑道。“包给我吧，你吃点东西。”我把早餐拿给他顺手去拿他的包。“我一个大男人让自己媳妇儿拿包，传出去会被笑死的。”他接过面包和牛奶却不打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会知道啊？”我又去拿，他又笑着躲开：“我不累，倒是你一晚上肯定没好好睡，看你跟个大熊猫似的。”我不再和他争便催促着他吃点东西。“我不饿，到你们学校了再吃吧，我想和你安安静静的吃点东西。”我看着他不自在地朝周围人的人群看去，心下好笑：“哟呵，还知道人多了害羞啊，不容易。不过公开场合吃东西是有点挑战哈，可惜了我的一番心意啊。”我叹气摇头、佯装失落。他二话不说就拆开包装袋往嘴里送了一口面包道：“我吃了，不许不开心。”我点点头道：“今天能排到梁炎快乐时光前十名了，本宫今儿相当开心。”我拿过他手里的面包塞回包里，自己拿着牛奶喝了起来。“程阳，昨天谁送的你啊？”我试探道。“你开学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我要是还让我妈送岂不是太丢脸了。我回去看了一趟奶奶，我妈给她老人家请了护工看着，我多多少少放心一点。他说我长得好像我爸年轻的时候，她见我进门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又梦到我爸了呢。”他的眼神变得没有焦点，脸上的神色瞬时黯淡。“程阳，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我犹豫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之间没有该不该问这一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隐瞒。”我点点头看着他勉强的笑道：“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跟着母亲姓，我父亲姓程，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母亲还未过门就与父亲天人永隔，我成了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成了母亲的累赘。母亲后来和她最好的朋友结婚了，等我出生之后便有离婚，我的养父姓宋，也就是那个一直为难你的宋婉婷的亲生父亲。”我闻之咋舌，难道我没有被宋婉婷整死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吗？“你不用惊讶，事实就是你猜测的那样。我不喜欢我妈成天在外面忙来忙去，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乎我。我以为我是宋叔叔的亲生孩子……可是当婉婷在我身边无疑说起要报复你时我下意识的想要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我去求母亲帮帮我，她看着我满脸焦急笑道‘程阳，你现在就像当年你父亲站在我们家门口求你姥爷把我嫁给他的时候一样。’母亲和我聊了整夜，她告诉我父亲死于谋杀，宋叔叔和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宋叔叔不想让母亲遭受别人的白眼，也不想看着好兄弟的妻子无依无靠，所以才和我妈妈结婚。”他轻轻笑着，笑意却未至眼底，还未出生就失去父亲，还未出生就背负仇恨，而且他恨着的竟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程阳，谢谢你。”我内心酸涩道，原来你也为我默默的做过努力，不管是出于任何心意我都要感谢你出手相助。“婉婷是有些胡搅蛮缠，可是她本性不坏，她到现在都以为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每次去宋叔叔家她都特别高兴，所以有那么几次我看着她和你走得近也就注意到你脸上的笑容。小袋鼠，你那时候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小虎牙尖尖的，酒窝一深一浅，或许是那个时候我就动心了吧。”他笑着摸摸我的头，顺手把我手里的空牛奶盒放进了垃圾桶里。“哎哟喂，那时候就喜欢我啊？没看出来啊，程阳同学，城府挺深哈。”我笑着调笑他，看着他的脸上又爬上阳光我才放下心来。原来他也有不愿意提及的伤口，原来他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经过两个小时的拥挤，我东倒西歪的走进酒店里。帝都的房价简直让人的钱包经不起摧残，没两下就被榨干。我掏出钱包却被程阳生生塞回包里，我嘟着嘴看他表示不满。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道：“别忘了，我可是挣了一个假期的钱呢。你们家大袋鼠给你赚够奶粉钱了，你的留着买零嘴吧。”我看收银台的美女盯着程阳半晌道：“标间还是单间？”，程阳道：“单间”。收银员眼底飘过一丝嘲讽然后盯着程阳的脸。我挑眉抓起来程阳刚刚签完字的手，心下道：“这个人是我的，看什么看？”。进了房间还未等他放下行李我便一头扎在床上道：“好累啊，昌平这破地儿怎么走哪儿都那么远啊，我的腿快要断了。”他轻轻关上门笑道：“就你这体力还干记者啊？”“怎样，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我可是拥有崇高的新闻理想以及脚踏实地的热情的。”我翻过身来睡好道。“那你先好好躺着，我包里有点心你拿出来吃吧，可能压扁了，但是口感应该不错。我洗漱一下。”他剑眉下的星眸盛着琥珀色的光芒，盈盈笑道。我跳下床开始在他的包里倒腾。“大袋鼠，你这个点心超级好吃，哪儿买的？怎么就带了四个啊？完全不够吃好吗？”我忽然记起还有黄天琦和李青墨呢，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够我下肚嘛。“带多了太沉，点心是我临走前奶奶做的，没有坏吧？”他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水花哗啦啦的响着，我随意瞥了一眼才发现这个卫生间是由磨砂玻璃组装的，程阳竟然在洗澡！我竟然能看清楚他朦胧的Dong体，我的脸飞红，点心卡在嘴边不知道动弹。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一枚帅哥的躯体，而且还是湿身，我从哪里来又该从哪里去？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我的脸快要烫傻脑袋，我焦躁的打开空调嘴里骂道：“破北京怎么就没有凉快的一天，这么热还要不要人活了啊？”“你怎么开得这么低啊，你会感冒的。”他只裹住了肚脐以下的身子，边擦头发边调整空调。“都怪天气这么热，不然我才不会开到2度呢。”“我说怎么一出来就这么冷，20度你是想生病了吗？”他笑道，我却不敢直视他裸露在外的光滑肌理。“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给我看看。”他坐在床边向我靠近，手贴在我额头上疑惑道：“你怎么这么烫？等我给你下楼买药。”他边说着便开始穿衣服，我只想说只要你不靠近我，我就没事。“我没发烧，我就是吃了点点心现在能量开始燃烧了而已。”这理由我听着都牵强。“你确定？”他穿完裤子的手又停下来过来探探我的脖颈：“要是不舒服尽管说，你受不得寒我知道。”我点点头，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青柠气味，洗发水的气味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你休息会儿，醒来就去吃饭吧。”我道，“好啊，你要是累了就眯会儿，确实有些累了。”他说罢闭上眼睛，我只好靠在椅子上假寐。“小袋鼠，来这儿睡吧，椅子坐久了伤腰。”我见他睡眼迷蒙也不好再别扭，毕竟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