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122)
李灵溪摇头,“我想见师尊。”
小花妖很怕罗青冥,顿时打了个寒颤,说你自己去罢,我不陪你。
李灵溪又对她笑了笑,唤她“小花妖”,然后说:“你还没起名字,我该怎么叫你。”
小花妖疑惑道:“我是芍药,你叫我芍药不就行了。”
“我是人,可你不能叫我人,你要叫我李灵溪。”
“这样啊……”
小花妖懂得其中的分别了,她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出新名字。
李灵溪抿了抿干涩的唇,开口道:“不如,你就叫江离,江水泱泱的江,朱实离离的离。”
“为什么!”
“将离是芍药的别称,我为你改一个字,与其他芍药不同。”
小花妖念着“江离”,满意道:“很好听的名字,李灵溪,你可以唤我离离。”
李灵溪说:“好。”
江离一高兴,满屋子芍药花开得芳菲馥郁,秾丽娇饶。可没高兴多久,那花儿们又耷拉下去,行将枯萎的模样。
罗青冥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走进乌蓬阁,江离害怕了。
李灵溪道:“我正要去找师尊。”
罗青冥冷笑:“找我你是想从本座这里得知修界的什么消息罢。”
李灵溪没有否认,原就毫无血色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罗青冥说:“江玦没死,你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李灵溪还是不言不语,拼命抠着自己手掌心,才能把庆幸的情绪收敛回去。
江玦没死,她满意极了。
罗青冥递来那碗药,李灵溪伸手接过,没有立刻喝下。
“太烫了,我放凉再喝。”
她把药递给江离,罗青冥冷声道:“无碍,本座今日得空,陪你坐一会儿,等你吃完药再走。”
药碗悬在半空,李灵溪双手微不可察地一颤。最终,在罗青冥的注视下,她慢慢捧着碗凑到唇边。
忽然,江离撞了过来,把药碗撞倒,堕胎药流在地上。
罗青冥单手掐住江离的脖子,恶狠狠道:“花妖,你想死吗!”
江离挣扎得小脸通红,快窒息了。
李灵溪忙阻止:“师尊,离离不是故意的,放了她罢。”
罗青冥松手把江离摔在地上,用魔气将她困住,眸光如毒箭,转而冷漠地对李灵溪说:“她,和江玦的孩子,你只能选一个。”
江离在混沌魔气里打滚挣扎,脸颊沾满泥土,很快妖力丧失,变为枝脆花软的原型,罗青冥要杀她是轻而易举。
见状,李灵溪浑身发抖,想把江离救出来。罗青冥长枪一甩,枪尖毫不留情地对准她。
“金乌已稳固在你体内,这孩子还有什么用!”
罗青冥加重困缚江离的魔气,“烟罗圣女,别忘了明年夏天的试炼会,你要大着肚子去和路平原交战吗!”
算算日子,即便她现下能保住孩子,到了烟罗试炼也会一尸两命。
左右都是保不住。
李灵溪踉跄一步,苍白下唇被咬破,渗出一丝血迹来。
“徒儿从未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罗青冥挥袖撤回魔气,江离化为人形侧躺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地抽搐。李灵溪没有去扶她,只是淡漠地看着师尊。
忱是端来新的药,李灵溪仰头一口喝尽,忍住呕吐的欲望,眼尾被反胃感逼出泪水。
烟罗山没有蜜糖糍粑,苦得人舌头发麻。
罗青冥走了,李灵溪泡在温泉池里等药效发作。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并非她期待的孩子,本就是一个工具而已,没了就没了。
痛一阵就过去了。
温水舒缓坠痛感,李灵溪握紧飘在水里的红绸带,仰着头看山头月亮。烟罗山比益州地势高,天离得更近,月更明,星云触手可及,却更寒冷。
她抬起手想触摸明月,思绪回到秋天的寒池。那一夜,江玦怀里抱着她,分明紧张得不行,却装作神态自若,让人觉得好笑。
血水流出来,比池里飘着的红绸还要鲜艳。李灵溪闷哼一声,睁大双眼看莹白的月。
温泉池边,忱是快步赶来,把一盆草药倒进池里。
“不必了,金乌护体,我没感觉很疼。”
忱是没有听令,依旧往里倒大把大把的止痛草药。倒完水里的,她又端着托盘过来,请李灵溪用内服药丹。
“我说,我不吃。”李灵溪恹恹地拒绝。
忱是垂首道:“圣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岂不是正中路平原下怀。”
此话一出,李灵溪心里的春悲秋愁立即一扫而空。她要赢,她要把路平原打死在试炼场上。
忱是把托盘端高,李灵溪一把抓过丹药,干咽下去。
“李灵溪……”江离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难过地说,“你的果子又没啦,我现在没有力气救她。”
李灵溪笑着说:“没事的,我的花儿还在。”
江离抽了抽鼻子,哽咽问:“你为什么选我,我只是一株寻常芍药,世上有千万棵一模一样的芍药,你却只有这么一颗果子。”
李灵溪摸着她的小脸,“世上只有一个离离。”
江离把眼泪蹭在李灵溪的手上,“李灵溪,江玦是谁,魔头说江玦的孩子和我只能选一个,江离的江,是不是江玦的江。”
李灵溪顿住,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江离抹眼泪道:“他不要你了也没关系,江离陪着你。”
倘若是我不要他,他该有多恨我。
水中的血漂散开来,此时,李灵溪还不知道江玦已经忘了她,根本无从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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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桑山到丰雪季,日日夜夜雪下个不停,繆妙差人做了新的鹅绒披风给同门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