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171)
繆妙取出一枚护身符和一把取暖符递给杂货郎,杂货郎感谢道:“有劳仙君们捉鬼,还江陵一个安宁,江陵百姓不胜感激。”
繆妙说:“应该的。”
四人照着杂货郎指的路走,很快找到了元宅。这是一座坐落古巷尽头的宅子,外观看起来狭小,推门却豁然开朗的敞亮。宽阔大院子匹配逼仄的房屋,让人摸不着头绪。
繆妙奇道:“这么大片土地,元家人就这么空着它吗!”
李灵溪瞥见墙角的小铲:“这是个花园,元六是卖花郎。”
当年,这里花开满园,空地并非全无用处。
同行没有凤箫人,江玦不避讳道:“听闻季先生善培花。”
萧凡逛了一圈,瞎猜道:“季善渊,元六,渊近元。难道当年元宅闹鬼,他被凤箫门救了,没死成,以姓入名作季善渊一直活到现在!”
李灵溪想到路平原,心道:原也同元,难不成他们是兄弟从年纪来看差得远了,她把这个猜测甩出去,举步逛向厢房。
厢房里有花篮、水桶和各式各样的花剪,印证了李灵溪的想法。洛都花市繁华,附近百姓多种花卖钱,原也不是奇事。
李灵溪的视线落在墙上,那一面墙发灰渗水,铁丝架挂满花剪。走近了看,发现悬挂铁丝架的不是寻常钉子,而是五枚钉尸骨针。
人死后天魂归九重,地魂入幽冥,人魂在坟旁守护尸身,时间长了自会消散。人魂消散的那刻,这个人才是真正地死了。
对于一些怨念极深的人,人魂可能不会消散,反而愈来愈强,这就是民间所谓的“鬼”,甚至“厉鬼”。
厉鬼能附身活人,也能与己身结合成为走尸。钉尸骨针就是为了防止起尸而发明的工具,但由于其手段极为残忍,名门正道不屑于用它。譬如,让江玦来度化一个厉鬼,他肯定会选净寐法,而不是钉尸骨针。
李灵溪后退两步,突然撞到一堵温暖的“墙”。她正沉思,蓦地看见铁丝架后显出一个浅灰的人形,自己身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个人,不禁心颤一下。
江玦将她揽入怀里,轻声说:“是我。”
她立马收敛慌乱,冷静道:“这面墙曾经钉过一个人,用的是钉尸骨针。”
江玦走近看人影,判断道:“是位女子,身量比你小。”
“会不会是元六的妻子!”
“也许是。”
李灵溪拔出一枚骨针,拿在手上端详。凝神屏息间,她探到一丝残存魔气,不是路平原的。
她问:“凤箫弟子来收尸,总不会把人钉在墙上罢!”
江玦道:“不会。”
萧凡看似牵强地猜元六就是季善渊,说不定已经猜中了。
那年,凤箫门弟子把元夫人安生下葬,季善渊却把她挖出来钉在墙上,可见他心有戚戚,惧怕妻子报复。但现在墙上空了,女尸不知所踪,也许季善渊又把她重新钉进棺材,葬在杂货郎所说的花田里。
李灵溪说:“我们得看大槐树下葬的是什么。”
江玦也有此意。虽说挖人坟墓不好,但事出反常,即便不挖出来,元夫人也未必能得安息。
二人一起走回院子,叫来繆妙和萧凡,商量挖坟开棺事宜。
李灵溪坚持道:“天黑了再去。”
萧凡道:“天黑阴气重,要是起尸了更难对付。”
繆妙问:“嫣姐姐为何一定要天黑了才去。”
李灵溪说:“光天化日挖坟会被人打,虽然这家已经没有亲属了,但万一有人路见不平呢。”
萧凡想问“你被打过么”,江玦却直接问:“你为什么挖别人的坟!”
李灵溪噎了一下说:“就是,我路遇噬魂兽,把它杀了,捡回几个勉强能拼完整的魂魄,想让他们快点回到自己身体。”
繆妙笑道:“嫣姐姐善心,反被人打了,那些人真不识好歹。”
李灵溪想起来就气,愤愤坐下道:“不提了,总之还是天黑了去。”
江玦坐在她身边,笑着低声重复那句:“阿嫣善心。”
李灵溪装没听到,低头看掌心那枚骨针。骨针粗壮却精致,切口像剪子剪的,制造者善用剪刀。
不管季善渊和元六是不是同一个人,至少有一事可以确定,元家人的死不是厉鬼行凶那么简单,这其中有人为诡事。
李灵溪摩挲着钉尸骨针,倏而被江玦抢去,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江玦说:“神游天外,手里还摸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这有什么危险的,我是活人,被扎一下也就是出点血。”
“也就是出点血!”
李灵溪不应声,江玦又说:“爱穿白衣,就不要流血。”
这论调还是沈烟烟对江玦说过的,因为不想流血,所以非得逼着自己穿浅色。
“知道了。”李灵溪说。
过不久日头西斜,萧凡把干粮分了分,几个人将就着吃完,坐等天黑。
元宅荒废近二十年,白日不觉得有什么古怪,天色一沉,便从各墙缝里钻出许多阴寒凉意来。照明符一扑一闪,院里将将有了“鬼宅”氛围。
繆妙莫名发冷颤,挨近江玦说:“师兄,枉死的人魂会回来吗!”
江玦还没回答,萧凡说:“钉尸骨针共有五枚,四肢加上头颅,差不多也能把人魂钉碎了。就算能回来也是碎成一片一片的,拼不起来。”
像回应他这番话,空中忽有一阵花香扑鼻,转瞬就拾掇不起,找寻不到了。
李灵溪用肩膀碰繆妙,问:“你家御灵术能不能御鬼灵!”
繆妙犹疑道:“御灵者,自然是有灵就能御。人魂完整的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