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175)
李灵溪气恼:“谁要跟你睡。江玦,你怎么越发不要脸了!”
江玦绵绵地亲了她一口,大言不惭:“跟你学的。”
她穿着里衣裹进被子,不服输道:“听闻令正善妒,即便身故魂消,见你转眼另寻新欢,一定能气活过来,化作厉鬼索你的命。”
江玦怔了怔,正色问:“真的吗!”
她不明所以,“什么真的假的!”
江玦说:“早知如此,当年你弃我而去,我从圣堂峰下来,就该敲锣打鼓地娶妻纳妾。这样,你就会回来找我,是不是!”
李灵溪心口发紧,“你上圣堂峰干什么!”
江玦淡然道:“禁闭,思过。”
李灵溪努力回忆那些事的前后关联,哑声问:“鞭刑之前,还是之后!”
江玦说:“之后。”
“那,雪峰之上有没有人,照顾你。”
“有的,阿妙、阿照还有辞秋,都很照顾我。”
李灵溪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遮住泛红的桃花眸,不再回话了。
她想早些睡去,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江玦挨打的情形。鞭子破风,烈烈声响不停地在耳边回荡。她忍不住揪紧床褥,力道大得要撕破那华贵丝绸。
江玦一只手伸过来,展开她的五指,与她缠绵相扣。另一只手梳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催眠效果奇佳。待她熟睡,江玦强撑的眼皮也渐渐垂下,坠入竹影摇曳的黑甜梦乡。
翌日天没亮,李灵溪醒来,江玦已经睁着眼注视她。她用手勾起江玦的一缕长发,暧昧笑道:“江公子再贪睡,令正就要回来了。”
江玦吻她很久,直吻到她心猿意马才分开一段距离,面色不改道:“此地是我居所,此床是我卧具,怕捉奸也该你走,我留。”
李灵溪万万想不到他会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一下揪紧了那缕乌发,“捉……行啊,我走,你留。”
她起床穿衣,江玦又贴了上来,下巴搁在她肩上。
“还没回来,再等一等。”
“……负心汉。”
红发带半挽起青丝,系成一个松垮的结。江玦轻手一牵,发带和半绾的头发就散了下来。
“我说过,不是这样系。”
他坐在李灵溪身后,用干燥的唇抿起红绸,一手拢着她的发丝,另一手绕圈系好发带。
李灵溪不服气地摸着脑后道:“我怎么感觉都一样,凭什么你系的就不松!”
江玦无奈,“不一样。”
李灵溪下床穿外衫,心思飘然,“当初结发就不该……”
“不该什么!”
“没什么。”
李灵溪顿觉失言,迅速穿好衣袍,做贼似的溜回自己住处。
昨夜宫娥领她来这偏殿,她记挂着江玦,没待多久就偷偷出门了。现下天光大亮时回来,她才注意到殿中挂着一幅画,画上有两名贵女,一位着凤袍戴花冠,另一位披银甲佩长枪,二女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近观,李灵溪从凤袍的腰间看见一枚鎏金苍龙珠。
东方属苍龙,少阳门衣饰多龙纹。而李氏也出身广陵,因功勋卓著得用龙旗。
画上人是新婚不久的张皇后和赠她苍龙珠的李将军。
李灵溪恍惚间拿出苍龙珠,对着画像,手微微颤抖。她对照图画与实物,确认这就是同一枚苍龙珠。
原来,二十多年前的洛城,还有这样一段美好的情缘。
怪不得李长风轻易相信了王都来使的欺骗,他真的相信皇后会救佳音。可惜皇权之下,便是深爱的发妻,也阻止不了夫君专断横行。
他是夫,更是君。
李灵溪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母亲银盔下年轻的脸。太久了,她快要忘记母亲真正的长相是什么样子。
在长生门的日子,李佳音用幻颜面对外人,见过她长相的人寥寥无几。李灵溪小时候,长生弟子常调笑说,她长得一点也不像母亲,倒是有些像父亲。
其实不然,她长得很像母亲,像母亲真正的模样。
“母亲。”
她对着画像,不由呢喃。
正沉湎回忆时,殿门霍然而开,明朗晨光透进殿内,李灵溪倏地转身。
前夜见过的皇贵妃缓步走近,身后侍女门重又关上殿门。
李灵溪警觉地收回苍龙珠,审视着来人。那贵妃行至李灵溪身前,呈上一方长锦盒。
之所以用“呈”这一字,全因她动作恭谨,像对待尊者。
李灵溪没接那图,问:“为何给我!”
皇贵妃说:“这是嘉陵地宫的营造样式图,给阿嫣姑娘,与给二郎是一样的。”
待贵妃走了,李灵溪打开那方锦盒,才明白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锦盒里,除了卷成筒状的样式图外,还有一枚白玉同心锁,两条红飘带尾端绣着“玦”、“嫣”二字。
宫内四处是耳目,李灵溪宿在何处,瞒得过同行人,却瞒不过离宫的主人。
她默默收了同心锁,没有告诉江玦。待她也从偏殿离开,皇贵妃去而复返,独自站在先皇后与女将军的画像下,泪流满面。
一道宫墙外,卓昱亲自驾来四仙驹车,请他们上车。萧凡坐在卓昱身边,支起一条左腿,喝着随身带的酒。
马车驶出宫门,萧凡将酒壶递给卓昱,邀请道:“喝点岭南道的酒。”
卓昱目不斜视:“当值,不喝。”
萧凡说:“这儿没别人,当真不喝!”
卓昱严肃道:“不喝。”
萧凡笑着,“可惜了,你在这北地当差,错过这一次,估计一辈子也喝不到远在南疆的酒了。”
卓昱颇为无语,“凡虞军驻守之地,别说南疆,就是南海孤岛,都要进贡地产至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