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194)
从最初的赢了就行,到后来的看不顺眼就杀。她踩在众魔修的尸骨上坐稳圣女之位,渐渐地,看不出一点寻嫣的影子。
直到二十一岁那年,她输了。
第104章 愿代卿卿
路平原那一掌击碎的不只是护体魔气,更是烟罗圣女的不败神话。李灵溪胸中郁结之气不散,瘀血堵在心口,高烧十日不退。
时隔多年,骨灼发作的剧痛又回到她体内。她抓挠身边一切能抓挠的东西,咬破嘴唇,蜷缩着发抖。
她似乎听见江玦的声音,在一声接一声唤“烟烟”。时空逆转,她以为自己是华阳县的沈烟烟。
“别走,”她本能地请求江玦,“好疼,我要善木结界。”
江玦对她向来有求必应,这一次却沉默了。
她呜咽道:“江玦,灵流……”
江玦展开手掌,灵流再也无法在其中凝聚。
痛苦辗转了很久,她听到江玦说:“烟烟,我给你唱漓水谣。”
和缓的童谣在耳边响起,曲调清澈,歌者低沉,二者相合有与善木结界相近的效力。李灵溪体内的灼痛渐渐平息,眉目舒展开来,长睫微颤几下,缓缓挑起眼皮。
暖黄床顶缀着五色琉璃,四面垂下香囊宝珠,凤髓香萦绕帐间。李灵溪找回神智,意识到这里不是竹院寝室。
好在抱着她的人,确是江玦。
回想自己适才向他要善木结界和灵流,李灵溪仿佛被冷水兜头浇醒,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撕扯江玦的中衣。
江玦以为她还在梦魇,安抚道:“灵溪,醒一醒。”
李灵溪不管不顾,掰着江玦受伤的左臂看。还没见着旧伤,一道道抓挠出血的新鲜伤口突兀出现在江玦白皙的皮肤上。
江玦要藏,李灵溪偏不让。她失神地盯着那些抓痕看,看久了眼酸咽痛,大颗大颗的泪水掉下来。
江玦柔声说:“你做噩梦了,醒来就好。”
李灵溪却知道,那不是梦,是她刻意遗忘的美好和阵痛。她记得毁灭长生门的元凶,但她对那场大火的记忆十分模糊。她记得自己曾是长生门少主,但必须忘却刻进骨子里的“重积德者,长生久视”门规,才能在魔宗活下去。
当上烟罗圣主后,李灵溪把李氏枪法教给忱是和百里越。她苦练魔兵、破解结界,期望有朝一日血洗凤箫门,一个活口不留。
可江玦问她,裴允和燕辞秋怎么办,叶语棠和公仪敏又怎么办。江玦让她想起她是寻嫣,尘封多年的长生百花印发起烫来。
她不知该怎么办,江玦也没要求她给出一个退让的答案。他只是说,让我和你站在一起,愿你之所愿。
她好像又变成当年那个遭受魔火毁灭的小哑巴,坐在床上说不出话。
床帐内静悄悄,男人轻声哼的漓水谣却犹在耳畔。
李灵溪发现,她已经离不开江玦。这人的性子比她小时候还要倔,是天上下刀子也要走到她身边。若强行推开他,只会让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无凭无据又如何,名节尽毁又如何,他要为他的妻子斩尽荆棘千万遍。
李灵溪从储玉里取出同心锁,展开在掌心,让江玦看。
她突然变得贪心,或说,她开始无所畏惧地直面这种贪心。燕扶正她要杀,姒容她要救,烟罗符她要掌,江玦这个人,她也要带走。
江玦拢起李灵溪的长发,在她唇上温柔亲吻。吻了好一会儿,她在江玦怀里嘶哑开口:“我要去找我师姐。”
星霜荏苒,幼女长成青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那样委屈又倔强。
江玦吻了吻她的眼睛说:“我陪你去找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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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雪霁初晴,黄梅香透琉璃瓦。
江玦拜别江羡和文淑怡,拎着一包药走出来。雪鸮停在他的肩上,衔了金丝带系的家书。
出人意料的是,素衣一见到阿嫣,就扇着翅膀扑到她怀里。阿嫣接住素衣,取下她衔着的家书递给繆妙。
繆妙笑道:“怎么回事,素衣,我和嫣姐姐像吗!”
李灵溪和江玦没说话,都知道那是因为琼华佩的缘故。
繆妙把信读了一半,惊道:“师父已经到韶都了!”
苏无涯来信,说有要事与燕扶正相商,顺道探望姒容,因此先到达韶都。要事初议后,苏无涯命二徒儿尽早赶到凤箫门与会。
江玦说:“清一大师要我等他一等,阿妙,你和萧兄先上山。”
萧凡抱着照夜紫坐在车前,闻言问:“为何是我带你师妹!”
繆妙说:“我自己会去,只不过师兄要去就医,我恰好与萧大哥你同路。”
萧凡笑道:“天衣无缝。阿嫣陪江兄是因为要保护江兄,对吧!”
李灵溪扔给他一壶桂花酒,潇洒道:“韶都见。”
萧凡愣了。这是同行多日以来,阿嫣对他说过最亲近的话。他摸了摸那灌满灵溪酒的酒壶,愉悦道:“韶都见。”
短暂话别后,萧凡和繆妙御剑往凤箫门去。
李灵溪弃了马车,牵着两匹仙骏走来,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江玦。江玦翻身上马,鹅黄披风在李灵溪头顶扫过,随即,他对李灵溪伸出手。
“愿与娘子同骑,不知娘子可否赏脸!”
李灵溪递手给他牵,足尖点地跃到他身前。马上载着分外相衬的两个人,慢慢走出金阙宫。
清一大师说,结香妖丹散了,妖力还可以借天桑琴心复苏。是以他们要去一趟深境,引天桑神力聚妖力。
自然,与李灵溪劫掠金乌不同,江玦借力真的只是借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