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267)
这般想着,江玦手臂越收越紧。李灵溪原是面朝木墙侧躺,感受到身后人的情绪后,轻轻挣了挣,翻个身面对着他。
静谧中,两片唇悄然贴近。
李灵溪学着江玦安抚自己的方式,安抚江玦。只是这吻不由自主深入,勾得他喘息急促,从耳后到脖子全热了。
死性不改。他蓦地偏过头,把李灵溪摁进怀里,不再续吻。
避子嗣的药已不剩多少,清一大师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心伤未好,不能多吃杂七杂八的药。
他怎么死性不改,还想让灵溪再受苦楚。念及此处,他愧疚难当,身上的火热一下全凉了。
然而,李灵溪却会错意,牵着他的手往下探。
“不做别的,今夜换我来,行不行!”
除了图谋金乌那阵,从前只有江玦伺候李灵溪的份。李灵溪舒坦了,眼皮一阖睡过去,江玦宁可自个儿喝冷茶也不会闹醒她。
今日她说换她来,江玦心中没有悸动,只有无尽的酸痛。
“不要了,”江玦牢牢锢着她不让动,“睡罢。”
两人靠得太近,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对方。若在平日身子康健时,李灵溪热衷看江玦失控,这时就会翻身做主,让他不要也得要。可惜目下她也乏得很,勾了勾江玦的小指头,依言睡了。
翌日清晨,日光照在漓水上,折射出彩色的画。可惜这番美景,李灵溪还是看不到。
过晌午,清一大师先为江玦疗伤,再复诊李灵溪,方允许她正常视物。
摘发带时,江玦手掌盖着李灵溪的眼睛,挡了许久才缓缓挪开。李灵溪甫一睁眼,就见案上一坛玲甲花,正沐浴在柔和日光下。
春风暖融融,桂州百花齐放。她记得院里有一丛芍药,但江玦没有摘,想是担心她为江离神伤,特意换了别的花来摆。
可玲甲也会让她想起萧珩,想起长生门。
见李灵溪目不转睛地盯花坛,江玦默然侧过身来,让她只能看见自己。
“没那么娇弱,”李灵溪揽着江玦的腰,从腰侧向后看,“这花很好看,你上哪儿摘的!”
江玦说:“沿江往下游走,渡口旁有两棵玲甲树。”
李灵溪状似恍然大悟,“那渡口我小时候常去,是有玲甲树没错。”
“我今日……”江玦心里懊悔,“罢了,什么花都不如你的长生花好看,嫣少主,请罢。”
说完起身去下帘子,连半扇日光都遮住,室内暗沉沉。
李灵溪掌心朝上,召出长生花,默念开盏咒语。花开刹那,江玦眼疾手快地覆掌上来,把仙光遮得严严实实。
手掌下,李灵溪闷闷地笑着:“江仙君,你这样防范,我怎么施法!”
江玦才觉自己反应激烈,全无稳重可言。
“抱歉,嫣少主请便。”
遮目的障碍移开了,江玦瞧见一张苍白带笑的美脸,心跳兀地又凌乱起来。
李灵溪着急正事,低着头看花,没看他。
长生花是一盏透粉琉璃,有存读文字、情境的法力。李灵溪擦着琉璃,眼前便渐渐形成一系剑法图解和金字。
滕兰说,寻晗将长生诀教给了她,这话当然是假。她钻研多年,只从长生花里破解出长生诀的几页残卷,习得皮毛功夫,不敢对外人暴露。
当长生花回到其主人手中,那残卷成了完整的剑法,长生诀终于不至失传。
李灵溪按讷着狂喜,继续往下看,读到关于女娲族的记载。
瑛鹤书:玉苍山本是通天山,连接天与地。山建娲皇殿,供奉娲皇,由女娲族守护。万年前,天漏而雨倾,人间洪水肆虐,黎民无处求生。一时间,死者抱怨而死,生者难堪其生。由是怨气化魔,众魔得以降世,摧毁神殿,阻绝天地。
娲皇补天止洪,封群魔于魔宫。
世传娲皇补天石为神器,实则不然。千年前,希吾神女以己身神力封魔,非以神器。若有一日,长生门灵源尽毁,众魔感知,将再度冲撞魔宫裂缝。届时,长生门后人当广授封魔阵法,令修界共习;当力寻女娲族人,以期“神器”现世。
下文为娲皇请神灵文,望吾徒领会。
所附咒文是“请神”法的一种,只不过更为详尽,确保请到的是娲皇。
李灵溪一目十行,将咒文记在心里。不多时,长生花灵力渐弱,图文变得不甚清晰。她眨眨眼回到现实,看见江玦一脸担忧,脸比刚剖丹时还白。
“江玦,”她抬起手摸江玦的脸,“怎么了!”
江玦松了口气道:“没事。”
长生花的灵力其实就是李灵溪的灵力,因着大病刚好,她没支撑多久。
江玦从她手上取走长生花,“歇着,不急于看完。”
她肩膀一松,倒在江玦怀里,“我知道如何唤醒娲皇神力了。
“是么,灵溪好厉害。”
“瑛鹤师尊厉害。”
江玦按摩着李灵溪后颈问:“身子如何了!”
取鬼胎虫后,李灵溪又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回。江玦心肝全拧作一处,梳了半日还在打结。
李灵溪暗叹一气,逞能道:“全好了,在屋里待着烦闷,你陪我出去走走。”
江玦犹豫,李灵溪兀自站起,取来外衣披上,而后坐回床上伸出双足。
“给我换鞋。”
她这般闲适,像要出去春游。
江玦不忍拂她心意,单膝跪下来替她换鞋,是姒容备好的灰靴,与那身雾蓝罩灰纱的校服配套。
出门时,江玦带了一把伞。吴真笑大师兄不知用避雨结界,其余同门七嘴八舌地笑他:“你懂什么,这是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