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30)
江玦轻握李灵溪的手腕移开,另一只手扔出一枚净寐符,贴在夏玉的额头。
“他不会尸变。”
说完这话,江玦背起夏玉往外走。
繆妙跟上问:“师兄,你要背他去哪里!”
江玦说:“先找间屋子放着,等咽了气,再托人将他送回天外山安葬。”
李灵溪试探道:“他是魔修,还害了那么多人,你何必管他身后事。”
江玦淡然说:“夏玉死得极痛苦,也算是报应。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该千刀万剐的另有他人。”
安顿好夏玉,三人默默走回茶廊。
江玦对繆妙说了路家村的所见所闻,繆妙露出同样的嫌恶表情来。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儿话后,繆妙问起:“师兄不是说给我带枣泥糕吗!”
江玦微怔,抱歉道:“这一路上没见到什么集镇,赶路又匆忙……”
繆妙说:“师兄以前从来不会忘记的。”
江玦哑口无言,多说反而像狡辩。
李灵溪帮忙解释:“追踪魔修事大,繆仙子,你就原谅你师兄这一回罢。”
繆妙本来没生气,听了沈烟烟这番故作贴心的话才觉得冒犯,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她希望师兄会追上自己,再解释几句,可是师兄没有来。
茶廊下,江玦让沈烟烟伸手。适才咬破的指尖还在渗着血珠,江玦用纱布给她止血,撒上草药粉,最后再小心地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才要去寻师妹。
李灵溪抬手牵他的衣袖,愧疚似的问:“银蝶弦割伤了你的手臂,伤势如何!”
江玦收回袖子说:“好了。”
“你坐下,”李灵溪不依不饶,“让我看看。”
江玦被拽得一个踉跄,坐回了榻上。
李灵溪掀起他衣袖,看见手臂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布,黯然道:“对不起。”
他说:“没大碍。”
话罢又收回手。
李灵溪满眼心疼,“我不会再那样了,昨日是意外。”
“嗯,”江玦不自在地偏过头,“你不用向我解释,只需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心。”
小女魔心上又被挠了一下,暗觉好笑。
雪鸮在这时向茶廊飞落,衔来裴允的书信。信上说,神龟被人用缚地魔咒牢牢地钉在浠水上游,根本挪不动,请江玦去支援。
江玦没想带沈烟烟去,她得待在桃山庄帮忙看着夏玉。
日落余晖在岩壁抓出斜影,李灵溪仰头看山,霞光便如霓裳羽纱,覆在她柔美的脸上。
江玦起身道别:“有劳沈姑娘代我向师妹解释,我至多两日回来。”
李灵溪眨了眨眼,眼波里浮着不舍的情绪:“我在这里等你。”
江玦不知该怎么回话,只是“嗯”了一声。
繆妙左等右等,没等来师兄,反而等来讨人厌的沈烟烟。沈烟烟挎着竹编小食篮,兀自在繆妙身边坐下,掀开篮子上盖的布。
篮子里热气腾腾,盛着酥软甜蜜的枣泥糕。繆妙已嗅到香气,就是不肯转脸去看一眼。
李灵溪自顾自道:“江玦去疏通浠水,走前托我给师妹做一份枣泥糕。我没去过西州,不知那儿的枣泥糕是什么样式,只能含糊摸索着做。阿妙,尝尝罢!”
繆妙铁青着脸道:“我和师兄的约定,他怎么托你来做。”
李灵溪说:“从路家村回来时,是因为我身子不适,江玦才一心赶路,忘了答应过你的话。”
繆妙半信半疑,李灵溪拈起一块枣泥糕,不由分说地塞到她嘴里。
枣泥糕甜丝丝的,轻轻一抿就能化开。繆妙吃了甜食,再也说不出坏话。她无端想起北方腊月做糖瓜的习俗,那也是为了得到灶王的美言。
沈烟烟实在太会谋人心了,她想。
第17章 何须情深
江玦不在,日子百无聊赖。天一沉,李灵溪早早歇下了。
夜里风吹竹林动,折竹声声响,扰了李灵溪的好眠。她倦怠懒散,披起薄衫走出长廊。
悬山顶上有墨鸦落脚,双瞳泛着赤红,鸦羽煽动着暗光。李灵溪把墨鸦打落,然后踏月上檐,往夏玉的屋子奔去。
路平原来了。
李灵溪以为他不会来,毕竟夏玉只是一个蝼蚁般的傀儡,和驺虞没什么不同,死了就死了。
但路平原这次竟然来了。
照夜白月不吝倾洒银辉,把站在屋脊上的路平原照得分明。
夏玉软趴趴的,似乎已经咽气。路平原单手提他,就像提着一个什么物件。
李灵溪落在对面屋脊,冷眼道:“你怎么不躲了。”
路平原笑道:“无论我躲去哪里,明年夏天不还是得回烟罗山试炼么。圣女这么大费周章地找我,破我魔阵,伤我弟子,难不成是担心自己活不到明年,要及早杀我以绝后患啊——”
骨灼发作越来越频繁,已经不是往常的一月三日。路平原这话说中要害,李灵溪登时脸色一黑,纵身快攻向路平原。
路平原无心恋战,胡乱过了两招,趁李灵溪躲闪时使出移形换神,直接溜走。
李灵溪踩着屋瓦追上去,撒出六根银蝶弦。路平原转身挥袖,布片瞬间被利弦绞碎,黑烟随之四散。
烟瘴入体,李灵溪咳得震天响,从屋檐滚落到青石地板上。
路平原轻松飞离。
繆妙听到动静赶过来,急唤:“沈烟烟!”
李灵溪骨头缝里剧痛,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流眼泪。
适才路平原那一招是在试验引诱骨灼的方法,他成功了。此时此刻,李灵溪体内灼热难耐,隐隐有发作趋势。
昔日手下败将在她手里轻易地逃脱,莫说是未来圣主,这烟罗圣女的位子也要坐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