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41)
听完蛇仙的话,一凤箫弟子道:“原是奇相鸠占鹊巢来害人,村民还以为是你突然中魔了呢!”
蛇仙苦笑一下,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
“奇相……原也不是恶神。诸位仙长,求你们解了震蒙山的魔障,让奇相不再为恶,救山中精怪和山下村民的性命。”
说完这些,银梢蛇仙便再也支撑不住,侧倒在地上抽搐,又吐了一口血。
裴允忙说:“我答应你,请蛇仙再坚持一下,我请列山……”
话音未落,蛇仙就失了人身,变成一条银色的长蛇,蜷在地上。裴允抱着一丝侥幸,伸手探她的气息,发现她已经死了。
方才那师妹问:“师兄,蛇仙死了吗!”
裴允眉头紧锁说:“留几个人在这里,把蛇仙安葬,其余人随我去与江玦会合。”
凤箫弟子又齐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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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楼外,江玦正拿着那张帛书仔细端详。沈烟烟倏然从他身前钻上来,惊得江玦要往后倒去。
可身后是一棵古树,江玦根本避无可避。
“你又要做什么!”
他虽然这样问,语气里已经没有斥责的意思,全然只剩下无奈。
李灵溪捉住他的手,满眼心疼道:“你的手也受伤了。”
是当时抱着李灵溪倒下,用手给她垫后脑勺擦伤的。
江玦想收回手,“不碍事。”
李灵溪不让他收,“很碍事,蛇是嗜血的,你敞着流血的伤口,简直是行走的招妖幡。”
江玦不说话了,由着李灵溪用帕子擦掉自己手背的沙砾和血迹。撒上药粉以后,江玦以为下一步就是用纱布包裹伤口。
然而李灵溪还是出人意料。她凑近江玦的手,不让江玦躲避,然后轻轻地吹了吹。
“怎么样,”李灵溪又吹了一下,“还疼吗!”
暖湿的气流拂过受伤的手背,江玦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酥酥麻麻的痒意从整个手背向全身传来。
“不疼。”江玦闷闷地说。
李灵溪等药粉融入得差不多了,才用纱布把江玦的手掌缠绕一圈。
“幸好是左手,”李灵溪边打结边说,“不然影响你握剑。”
江玦收回手,“我左手也能握剑。”
李灵溪笑着说:“那还是我小看你了。”
两人并肩靠着古树,李灵溪没安静片刻,又问道:“江玦,你说,蛇女为什么要把所有死人的下半身吃掉!”
江玦说:“她有怨气。”
“我看也是,她很可能生前被人吃了下半身,抱怨而死,死后以怨报怨,让所有人都失去下半身。可是江玦,你不是说她是神吗怎么神也会遭遇劫难,心生怨气!”
“当然会。”
江玦不知怎么了,每个回答都很简短,李灵溪挨近他再问:“既然连神明都会遭遇不公,那我们修炼成仙是为了什么!”
沉默一会儿,江玦才说:“三尺剑锋,为天且示不平人。”
这回轮到李灵溪默不作声,江玦问她:“沈烟烟,你从前修炼是为了在烟罗魔宗活下来。倘若以后没了魔宗威胁,你继续修炼,是为了什么!”
李灵溪脸上没了笑意,双拳握紧又松开来。
“为了自保,为了让不公的一切重见天日。”
眼前的轩辕楼仿佛着了火,烫得李灵溪想要瑟缩。
江玦问:“不公的一切!”
李灵溪似是而非般答:“让火烧长生门的人付出代价。”
江玦说:“我可以帮你。”
心头顿时百味杂陈,仿佛有从四面八方来的丝线拉扯李灵溪的身体,让她找不到去路。
若一开始就错了方向,你怎么帮我呢。
最终,李灵溪扬起淡笑,对江玦说:“多谢。”
第23章 吾名妗沄
信号发出后,第一个赶到轩辕楼的是一名桃山女弟子,名叫公仪敏。她看见江玦和李灵溪坐在一棵白桦树下,心中惊喜,当即就要走过去与他们会合。
临了,她想起方才目睹的可怖情景,又停下了脚步。
妖蛇让所有人变得可疑。公仪敏亲眼看见同门相残,一人把另一个人杀死后发现他不是蛇妖,崩溃至极,但已无力回天。为了掩盖杀人事实,他又继续把目击者杀了。
还有那个梁因,他似乎不管对方是蛇还是人,只管乱杀一通。
公仪敏怕了,躲在树丛里默默观察他们。
江玦和沈烟烟坐得很近,近到公仪敏看了都脸红心跳。修界传说江玦像天桑雪顶,远看镀了暖金日光,近了才晓得有多冷。
今日一见,江玦任由沈烟烟拿自己的云水发带缠在手上玩,脸上看不出什么生气或被冒犯的神色。
倒也……不是那么冷嘛。
公仪敏看入迷了,不觉间放松警惕,一不小心碰到身旁垂枝,发出声响。
接着马上听到江玦的喝问:“谁在那里!”
公仪敏怕被误伤,赶忙现身道:“是我,凤箫桃山公仪敏。”
江玦睨她一眼,“公仪仙子为何不直接出来相见!”
公仪敏说:“我怕,江公子你不知道,方才在密林里死了多少人。那蛇妖迷惑人的神智,导致我们见了同门以为是蛇妖,见了蛇妖以为是同门……时间一长,心志软弱的同门就被逼疯了,不论来者是人是妖,一律用剑刺死。”
公仪敏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沈烟烟慢慢走近,递给她一枚帕子,那帕子不加绣饰,有淡淡兰香气。
这是人才能有的真切气息。公仪敏接过帕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李灵溪正要进一步询问林中的情况,左侧树枝忽然晃动几下,一片鹅黄裙摆跳出,红衣少年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