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69)
纠结之下,裴允沉默了。
李灵溪已经完全虚软,由江玦抱着到横云裂上。凤箫人想来阻拦,江玦凝起灵流,毫不客气地击退他们。
燕遥惨白着脸大骂:“江玦,你要为了一个女魔修败坏云水门的名声吗她是魔!肮脏不堪的魔!”
江玦给李灵溪披的是绣星云洁白雪氅,二人罩在云水门的柔白里,却沾染了尘泥。他没有回应燕遥,这时,他顾虑忧惧的全是沈烟烟的病。
众人在原地骂骂咧咧,横云裂载着江玦和李灵溪远去。
凤箫门死伤者不少,裴允用灵力给他们止血。面对师弟们的质疑,他压着怒气冷肃道:“谁准许你们擅自行动未得令而先杀李挽君,又伤及湘灵仙子,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
白吉的右肩正汩汩流血,疼得哑言。燕遥见此惨状,也说不出话了。裴允很少拿身份压他们,若是拿来说了,那就是事情很严重,而且他有理。
燕遥万分崩溃地看着死去的贺佑临,心中又怕又恨。大师兄的话只能压制他片刻,很快,他刚挫下去的锐气重新暴涨起来。
魔修残暴不仁,除魔卫道是天经地义的事,除此以外都是借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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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县以南到了益州界,益州不比同州寒冷,但云厚雨多。
过午天霭沉沉,江玦在一座山中找到适宜停留的古祠,把李灵溪放在自己的外袍上休息。
李灵溪无言倚着墙壁,像要睡着了。在她身后,有一尊面目怪异的女神像,一手托着神珠,静静凝望世人。
洞外有流水声,江玦去取水回来,递到李灵溪的手边。李灵溪睁开眼睛,看江玦神情有点冷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玦走到祠内,在神像前行礼。李灵溪仰头看神像,发觉这是江神奇相。
“江玦,你说,如果妗沄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沉江而死,被鱼虾吃掉双腿,她还会窃玄珠辅佐禹治水吗!”
江玦说:“会。”
“可我觉得她太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学他。”
“总要有人去做。”
李灵溪抿了抿干涩的唇,就着江玦的水囊喝水,没再说话。
有江玦灵力相护,李灵溪骨灼发作没那么难捱了。
午夜骤雨突袭,李灵溪仰头看苍苍竹林。江玦把外袍盖在两人头上,拉她回到江渎祠。
没点灯,只有照明符在燃烧。
李灵溪倚着墙壁抱膝而坐,又沉默地看了江玦很久。对视半晌,江玦朝她伸出手:“银蝶弦,给我罢。”
李灵溪不作反应,古祠里一片静水般的空寂。
江玦语气中似乎含着叹息:“你答应过我,不再用邪术杀人。虽然逍遥县一事情有可原,但凤箫门的一些孩子,罪不至死。”
“可我也说过,”李灵溪的桃花眸藏了狡黠,“拿你自己来换。”
江玦许久不说话,李灵溪先妥协了,垂着长睫小心翼翼问:“你当真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江玦不答,她又执着、状似伤心欲绝地问:“距离心意相通还有多久呢!”
李灵溪双眸蓄泪的时候,睫毛也被沾染湿意,仿佛天下人全都欠她交代。
江玦心下不忍,抬手为她拭去眼泪,软声说“别哭”,结果手下的泪流更汹涌了,淌得他满手都是。
李灵溪不死心,“你为什么要带我走,我会怨灵邪术,还杀了人。”
江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见了,是非曲直都看得清楚。”
“你没看清楚,”李灵溪一口咬定道,“江玦,你师父会怪你的。”
江玦适才收到苏无涯的灵讯,已经大逆不道地掐断了。
“我不带你走,要怎样呢看着你被凤箫门的长老们捆了带回韶都山,审判你用魔阵害人,罚你受鞭刑、剖魔核吗!”
江玦说这话时神色淡然,语调也是平平淡淡的,好像没把带李灵溪走当成一件大事。
事实上,他抛下师妹繆妙,带着重创凤箫门一众弟子的魔女离开,这消息已经在半日之内传遍了修界。燕扶正大怒,说要为座下弟子报仇雪恨。
裴燕师兄弟接到凤箫门网捕令:缉拿逍遥县之凶犯魔修,不得有误。
李灵溪抬头看江玦,水雾眸子接了竹叶上的秋雨似的。
“你疯了,”李灵溪咄咄逼人,“江玦,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罢。”
江玦无力辩白:“不是。”
李灵溪捧起他的下巴,很轻地吻在唇角,他没有躲。
“我毒发了,”李灵溪见用情索取不能,只好把江玦当成傻子骗,“江仙君,求你,帮帮我。”
江玦手中一凉,银蝶弦被塞到那里,正微微地闪烁白光。这温吞亲吻真正成为一场交易,李灵溪先交出了自己的底线。
“我唯一的法器,给你了,你也可以剖出我的魔核。”
自废修为不过如此,李灵溪牵起江玦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左胸口,要他生剖自己的魔核。
江玦紧盯李灵溪的双眼,掌心凝起金色灵流,逐渐形成一个法印,吞噬着李灵溪的魔气。随着灵流凝聚,心脏越来越疼,李灵溪立刻就后悔了。
她只是说来诱骗江玦而已,怎么他还真的舍得废她修为啊!
李灵溪瞬间泪流满面,哽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弄得伏魔法印松懈。
快要真正触及魔核的时候,江玦停手了。
“烟烟,”他终于放软了声音,“不必如此。”
江玦是一个相当公平的人,他收下李灵溪的银蝶弦,在李灵溪伸手脱他衣裳时就没阻止。他乖顺地让李灵溪吻他,撩拨他,他也给她温柔的回吻和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