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8)
李灵溪恳请道:“还望殿下保守秘密,此事你知我知,别让第三人知道。”
江玦道:“如姑娘所愿,我不会说出去的。”
李灵溪起身,盈盈一拜,准备向江玦告辞了。
江玦忽然想起昨日那从天而降的芍药,出言喊住沈烟烟:“沈姑娘且慢,你有一朵花落在了我这里。”
既然有那样的寓意,这花江玦可千万不能收。
李灵溪却道:“赠与你的,岂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她走了半晌,江玦才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袍,昏沉间竟然未察觉,宫绦所系的琼华佩已经不在身上。
洛都风俗,抛花意为求亲,接花意为应允。江玦不是没收到过女子的示爱,但无论女修还是凡身女子,都没有这么不含蓄的。
比起一见倾心,江玦更愿意相信沈烟烟别有所图。然而,沈烟烟既非妖物,又非魔修,她能有什么企图
江玦想了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待平复完千思万绪,江玦慢步踱回住处。
远山上,薄雾散去,红日金辉洒在他的披风,仍旧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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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成片梧桐,洛水穿过树林,雕龙画凤的石桥横跨水上。
李灵溪走到石桥头,枯黄叶片飘落至她的发顶,似黄蝶飞舞,自愿做了她的金簪蝴蝶钗。
慕风立于桥头石墩旁,几步迎上来搀扶李灵溪,李灵溪对她笑了笑:“不问我去哪儿了。”
慕风说:“圣女身上有臭男人的味道,不问也罢。”
李灵溪拢着松垮的衣领,叹息道:“可恨男人的恩情都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就算疼死了,江怀远也不会肯让我进深境的。”
慕风心疼不已,“那灵溪昨夜……又受了大苦了。”
李灵溪眸光亮了一亮,狡黠一笑,“你可知臭男人是谁是二皇子江玦。他周身冷清,比寒泉更能缓解骨灼疼痛,或许是因为他修炼的内丹有此功效……”
慕风惊微微愕,正要提醒李灵溪在仙门弟子那里要万事小心,李灵溪接着说:“慕风,若他早些出现,我何必在江怀远面前虚情假意这么久。江玦生得俊美无双,便是美人计,对着美人使也更舒服些。”
慕风抬眸,凝望着弱柳扶风的沈烟烟,忆起烟罗山间如鬼魅般舞动银蝶弦的李灵溪,恍如看见不同的两人。
“江玦能把路平原杀了是最好不过的,至于那一计,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用。”
慕风挽了个漂亮魔印,将魔气缓缓输入李灵溪的体内,
李灵溪握着慕风的手腕,“待我做了圣主,我的慕风就是烟罗圣女,我一定护你周全,助你直上青云天。”
“灵溪,魔修者不上青云天,只愿逍遥人世间。”
“那便祝我们有花有酒有知己,逍遥人世间。”
第5章 青梅微涩
清晨,繆妙坐在榻上抚摸着雅柯,想到昨夜江玦果断离去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燕辞秋醒了,跑去云水弟子住的桐花阁,同繆妙吵嘴。
“你那破箜篌有什么用,连只妖兽也制不住,御灵术白学了,当初莫玄师父还不如收我为徒呢!”
“是你鲁莽行事,扰乱我师兄的阵法,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要不是你御灵无效,驺虞怎会脱离控制!”
“燕辞秋,你别太过分!”
裴允坐在葡萄架下,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见江玦回来仿佛见到救星。
江玦挥袖生风,一道金色灵流从繆妙和燕辞秋中间穿过,打在他们身后的桂树上,落了一地金桂。
“阿妙,勿做无谓争辩。”
繆妙收了声,小走几步到江玦身后。
燕辞秋见江玦自然而然地管教繆妙,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谁看不出来,此举名为管教,实为偏护呢。
从前在云水城,燕辞秋和繆妙因小事相争,江玦总会偏帮繆妙。越是如此,燕辞秋就越想欺负繆妙,到后来他甚至不太在乎江玦的看法了,一颗心全扑在与繆妙斗法身上。长大后,他知道这样不对,也有心想改掉和繆妙呛声的习惯,只是不知怎么改。
繆妙忍着委屈问:“师兄昨夜到哪儿去了,只派了雪鸮回来报平安。”
江玦平日从不说谎,此刻却不得不欺瞒师妹。
“驺虞逃跑,我没追到。后有宫人来寻我,说圣上惊惶,召我前去陪伴。”
繆妙心里更难过了,抱怨道:“师兄瞒了我们这么久,要不是这次进洛都,我都不知道师兄是二皇子。”
燕辞秋来了兴致,凑到江玦跟前问:“江师兄为何不做个锦衣玉食的皇子,要去云水苦修呢!”
江玦往先皇后所居的国香殿看去。那儿绿琉璃覆顶,垂枝海棠树参天,如今空空荡荡毫无人气,料想昔日也曾热闹非凡。
“我与镇国金乌相克,出生三日就心脉受损,伤及性命,无法留在长安宫。”
江玦说着,忽然感觉自己气息不稳,心脏一阵抽疼。
传闻羿射九日,将射落的太阳神鸟炼成赤乌金箔,凝聚了羿的神武与功德,代代隐世而传。
五百年前,前朝暴君与妖王勾结,残害生灵。起义军中有一名叫江昖的将军成功唤醒了沉睡的金乌,以金乌神力镇压海内妖邪,从此改朝换代,天下太平。
江玦是江昖的后代,可他天生与金乌不合。在天桑山,江玦能修炼出至纯木系内丹,在洛都便只能早衰而死。
“只是生在皇家,并无富贵命。”
江玦说完这句就起身走了。
繆妙跟着江玦到内室,见他端坐于软席,金光从手中流出,看样子是要施法稳固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