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将离(90)
江玦的声音不似平常干净,黏糊得宛如搅不开的糖浆。李灵溪攀着他的肩膀去吻他,回以同样不清不楚的絮语。
“别推开我,我很担心你,这么冷可怎么是好。”
江玦快要被她逼疯,双手将床褥抓皱。
一种失控的悸动从心口钻出,热泉一般流到四肢百骸。他感到干渴,身上冷热交替,已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他想念清静经,甫一启唇,舌尖就被裹去。
“唔……”
江玦勉力推拒着,李灵溪稍微抬高脸,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笑道:“你怎的如此羞怯!”
他才不是羞的,纯粹是被气得。
“不听话,”江玦哑声哑气地下命令,“你给我出去。”
李灵溪委屈巴巴地,“我一路跟你深入疫区,早就防备不了了。”
江玦闭上眼睛,话语里透出浓重的愧疚,“我的错,又让你涉险。”
“没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的。”
李灵溪眨着眼睛,好似从来不会说假话。
江玦把脸偏去一边,不让她亲,也不回话,甚至连眼皮都不肯睁开。李灵溪看他实在纠结,调戏的兴致荡然无存。
“我只是怕你冷而已,”李灵溪为江玦拢好被子,低落道,“罢了,我去外面等萧凡,你好生歇息。”
她起身后,上好的鹅绒被褥顿时像天桑冰雪一样冷。
她走了,“吱呀”一声,木门隔开冰与火的两重天。
太冷了,却又有若隐若现的热从下腹传来。彼时江玦神思混沌,直到多日以后他才知晓,这是情热。
也不知沈烟烟走了多久,窗外雨势越来越大,敲着小窗“啪嗒”响。
江玦迷瞪间吞下去的药物起效了,身体逐渐回暖。他坐起身来自疗,忽觉周身一片暖融融的,有医修的灵流侵入善木结界。
不多时,他睁开眼睛。原本昏暗的室内如今被绿色灵流环绕,来人一把白须白发,举止一派仙风道骨。
江玦撑着床板坐起来,清一连忙阻止。
“小二,许久不见了。怎么,你又心绞痛啊!”
听他这么一说,江玦竟真的觉得心绞痛,是与金乌相克不同的痛。但他找清一是为了烟烟,自己轻微的疼痛可忽略不计。
“大师,恕晚辈不能见礼。”
“哎,你就坐着罢。”
清一大师什么都不问,抬手便把驱疫符贴到江玦脑门,念念有词道:“那列山少主还是欠缺火候,让你病成这样。”
清一大师的境界确实比木清呈高得多,他一出手,江玦就觉得好受多了。
江玦替木清呈解释:“是我让木仙子先去救治百姓,并不是她医术不高。”
“我听闻你入蜀是为了寻我,”清一捋着自己的须髯,“可是旧疾发作了!”
“不是,”江玦否认了,“我有一友人不幸中了魔毒,特来请清一大师医治。”
清一虽然入世,入的却不是修界和仙门的世。他尚不知晓江玦和“魔女”私奔的事情,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因为沈烟烟是魔修而拒诊。
“友人,莫不是心上人罢”清一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江玦心内一凛,面上却还端着不动声色,淡然道:“请大师救她。”
清一乐呵呵笑:“你还病歪歪地坐不直呢,倒急着救别人。”
此话一出,江玦在榻上打坐的姿势更端正了些,清一不由得笑意更甚。
—
扶苏镇,客栈。
紫衣青年坐在窗台上,松懒垂下一条左腿。秋风吹来,吹起他半片衣袂。他解下腰间系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酒是纯正桂地风味,入口柔顺清冽,香气袭人。
正品酒时,远天忽然飞来一只白鸮,萧凡略一瞩目便知那是云水门的来信。
“难得。”
萧凡接了素衣进来,几乎要抚掌大笑。江玦竟然还有有求于他的一天,就在当众大打出手之后。
“罢,让我去找沈烟烟算个账。”
萧凡放飞雪鸮,直接从窗台跳下去。落地之前,灵刀照夜紫稳稳地停在他的脚下。
扶苏镇到复县要横跨整个州,但萧凡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他举目四望,只见病患们被集中于一黄帐下,绿袍医者正奔走忙碌。
刺史府门户大开,萧凡也懒得走正门,随意找面墙翻了进去。他循着魔气去找江玦,果然好找,绕过一处浮雕便与沈烟烟正面撞上。
萧凡嗤道:“魔女,江玦呢你独自在此等我,就不怕我将你就地正法!”
李灵溪对他的挑衅并不理会,无谓道:“你打不过我。”
转瞬间紫光闪烁,照夜紫倏地到了李灵溪眼前。李灵溪侧身躲避,旋即召出小雪与萧凡对战。
“云水剑法——”萧凡又被江玦气笑了,“魔女好手段。”
照夜紫与小雪砰然相撞,擦出刺耳声响。
李灵溪在萧凡闪身而过时说:“我借你灵镜一用,是为救人。”
萧凡站定了说:“你吃瑶果也是为了救人不成江玦就是这样被你蒙骗的罢,魔女,你当真无耻。”
话落又是一猛烈攻击,李灵溪一一拆解他的招式,一柄小雪剑舞龙蛇。
此刻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落,完全湿透两人的衣裳。李灵溪隔着雨幕看萧凡耍刀,恍惚觉得他脚下步法很是眼熟。
她执剑反攻,想近身看清萧凡的手腕。萧凡自然不许,举刀将她死死挡在三步开外,还趁机反手使力,把照夜紫劈在她肩膀上。
这一刀,李灵溪原是可以躲避的。但她听到江玦屋里有了新动静,于是她干脆就没躲,只略微沉肩,用魔气抵抗照夜紫深入皮肉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