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31)
但并不是齐辛,而是钟剑。
“喂。”林路深接通了电话,声音很冷。
“林林。”钟剑的嗓音还是带着笑意。他不打算遮掩,直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真的忘带手机。”
林路深烦躁而无奈,已经被激起了些愤怒,“钟剑,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我都说了,你们不要再管我。”
“林林,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钟剑声音严厉了些,之后又放软,“你自己跑走了,又不接电话,我真的很担心你。”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医院。”
“我问过齐辛了。”林路深说,“他说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人要去探视。”
“齐辛?”钟剑想了想,“哦,李孤飞手下的那个实习生是吧。他不知道很正常。”
“去脑科学中心都需要审批。”林路深说。
“是。”钟剑说,“但又不是只有李孤飞有权利审批。”
林路深没说话。
此时齐辛的电话拨了进来,林路深直接按断了和钟剑的通话。
“喂。”
“喂,不好意思啊,这几天李博士不在,所以有些事我知道得不及时。”齐辛连连道歉,“我问过张部长了,确实审批了今天的探视。林老师,需要我去接你吗?”
张部长?
哦,张鹏举那个两面三刀的废物。
“好,谢谢。”林路深说,“我把地址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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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科今天的氛围和以往一样压抑。
一大清早,科长老陈打开电脑,毫不意外地在邮箱里看见自己的辞呈第58次被驳回,并顺便递交了第59封辞职信。
他愿意去食堂掌勺,愿意去花园浇花,愿意去门口看门——只要不再让他干禁闭科科长,干啥他都愿意。
时至今日,老陈都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刚放走几个因为调皮捣蛋被关禁闭的学生,就被系统通知连升三级,成为禁闭科有史以来第一个X级的人。
在整个脑科学中心,X级都屈指可数。老陈知道自己没这么重要,他被升上去只可能是工作需要。
系统里有评级为X的人要被关禁闭了。
第一次给李孤飞关禁闭时,老陈还有些洋洋自得。毕竟评级与工资挂钩,他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
那会儿李孤飞还是脑科学院的一名学生,高大而沉默,眉目英俊,多少有几分少年人的倔强。
那次的禁闭持续了五天。结束后老陈领着李孤飞出来,还天真地笑眯眯道,“小李,再见呐。”
当时李孤飞看了老陈一眼,面无表情,半晌才道,“好的,再见。”
直到现在,每次见到李孤飞,老陈都会为了当时那句“再见”悔不当初。
老陈面若枯槁,机械地操作着仪器,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没一会儿,禁闭仓打开。
“嘀——”
“本次禁闭结束。”
“禁闭时长:7天。”
李孤飞睁开眼,坐了起来。
“7天?”
“对。”老陈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还一直期待老张能找个理由让你提前结束禁闭。”
“行了,结束了就赶紧滚。我7天没放假了。”
李孤飞嘴角动了动,从禁闭仓出来,“辛苦。”
老陈:“……”
“今年还是没有新升X级的?”李孤飞问,“实在不行,再招一个人。”
“有你在!谁愿意来禁闭科当X级啊!”老陈咆哮道,“从此只能看着自己的休假余额不断增长,却没有一天假能休!”
“李孤飞啊,就算是为了我能多活几年,你下次守点规矩,行吗?!”
李孤飞穿好外套,“我尽力。”
“……”
老陈一指门口,“滚。”
李孤飞从禁闭科出来,远远地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是监察委员会的。按分配,这辆车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李孤飞皱了下眉,站在路边抬手拦住。
车缓缓停下,驾驶位旁的窗玻璃降下来。齐辛扶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笑道,“李博士,你禁闭结束了呀?”
“你这是在干嘛?”去监察委员会根本不是这条路,李孤飞道,“又绕错路了?”
“不是不是!”齐辛用余光瞥了眼后视镜,后座是林路深。他想起韦波讲过,林路深和李孤飞关系微妙,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了起来。
透过车窗,李孤飞朝车里看了眼,旋即神色一凛,机警蹙眉道,“这是在干嘛?出事了么。”
“没有!”齐辛见状,索性拉开车门下来了。他道,“林路深是去探望田浩的。”
“田浩的案子没有了结,他还住在脑科学特别医院,”李孤飞面色不虞,“任何探视都需要我审批。”
“那个……”齐辛声音小了点,“张部长审批了。”
“在这件事情上,张鹏举没有权限替代我。”李孤飞一手扶着车门,对齐辛道,“我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把林路深送出去。”
齐辛愣了愣,站在原地有些为难。他不能违抗李孤飞,但同时也不好得罪张鹏举。
僵持之际,后座的车门打开了。
“今天谢谢你。”林路深下车,伸手拍了拍齐辛的肩,柔声道,“我会跟张鹏举说,是我主动联系你的。”
李孤飞闻言皱了下眉。他的目光从齐辛扫到林路深身上——什么时候林路深又和齐辛联系上了?
“你先开车走吧。”林路深对齐辛道。
齐辛犹豫地看向李孤飞,片刻后逃也似的钻上车一溜烟开跑了。
车加速驶离,只留下一阵迅疾的风声。
终于,路边只剩下了李孤飞和林路深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