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有雪(96)
房间很小,只有四十几平,打眼一瞧,整洁温馨,硬装虽只粉刷了墙面,但花草点缀下却能感受到主人对这小屋布置的用心。
空气中有久未居住的尘土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说不清楚的气味。
陈熠池往里走了几步,绕过鞋柜,看向床边时,忽得僵住了。
床旁边的地面,满是干涸的鲜血,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陈熠池亲眼目睹过江宜吐血的场景,有了心里准备,此刻他不知会发生什么。
江宜也愣住了,他紧张地拽着衣服下摆,观察着陈熠池的脸色,强装镇定道:“我去打扫一下。”
“回来。”陈熠池拉住江宜手腕,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走了几步放在床上,“上床休息。”
江宜道:“很脏的,我先去拖一下吧。”
陈熠池停止了动作,空气突然安静。
江宜心领神会的闭上嘴。
陈熠池伸手给他拉下拉链,脱下外套。江宜里面穿了白色的短袖,还不算暴露。
眼见,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虚空划过他的腹部,往下,到了腰带的位置,江宜打了个冷战,眼疾手快得抓住陈熠池的手腕,道:“裤子我自己脱。”
陈熠池这次没强迫他,收回了手。
江宜裤子脱到一半的时候,陈熠池把被子掀了开来,后背一阵凉风挂过,江宜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的转身,看见了被子底下,被他揉皱了的校服外套。
全身的鲜血往脑门上冲,在江宜伸手去抓的前一秒,那件校服在他眼前被拎走了。
“这是我的校服,晚上凉,我盖着用……”没等陈熠池说什么,江宜一股脑的全透了出来。
“你的?”陈熠池把校服展开,往江宜身上量了一量,“你穿190?”
江宜愣住了,张嘴不知说什么。
“难道是程炎的?”
“不是!”
“嗯。”陈熠池在江宜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问,“有换洗床套吗?”
江宜僵直地指了指上面的柜子。
陈熠池一抬手就够到了最顶层的柜门,扣住凹槽往旁边一推,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床上三件套。
他取出来的时候,江宜还待在原地不动,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的深思之中。
他勾了勾嘴角,绕到床的另一边开始换。
江宜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告诉他的少爷,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这对夏医生不公平,可是他又很留恋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偷着属于别人幸福。
期间陈熠池将人从这头抱到那头了好几次,都没啥反应。
江宜被塞进被窝里,看着陈熠池背影,决定有必要好好跟他聊一聊,刚鼓起勇气开口,陈熠池便转身问他:“家里有插排吗?”
江宜咽下去口气,回道:“在下面的桌洞里”
陈熠池打开抽屉,果然里面有一个白色的插排,他拿出来,插上热水壶,烧起了热水。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动听的乐声。
房间昏暗阴沉,沸水的水蒸气不停地鼓着壶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一切都很舒服,很温暖。
江宜身体很快放松下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江宜醒来,房间里全暗了下来,只有一盏发着鹅黄色淡光的床头灯。
身体的疲倦和疼痛缓解了不少,他撑起身子,想倒杯水喝。
盛满水的被子跟床头灯一起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不由的一愣。
江宜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地面已经打扫干净,血迹没有一点残留,只是整个房间里都陈熠池的身影。
江宜的心忽得凉了半截,他不甘心地开口喊了一声少爷,也无人回应。
陈熠池已经离开了。
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席卷了江宜。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江宜靠在床头,偏头看向黑沉潮湿的窗外,泛起泪花的眸子里散落着迷茫的目光。
所有人都给予了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大的善意,如此就很好。
他不是任何人的必需品,甚至这具身体的主导权都不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熬过去的一千个蚀骨的日夜,只是为求一个活着吗?
江宜将脑袋埋进膝盖上,麦秆细的胳膊环住身体,细细的抽泣声融进雨声里,像迎来整个世界的共鸣。
忽然,门外响起插钥匙的声音,锁响了两下,门开了。
江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过去。
陈熠池收了伞,立在门边,他转过身的时候,后面的衣服湿偷了。
似有察觉,他偏过头,看见江宜像只小猫一样,睡起懒觉,乖乖的坐在床上,陈熠池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朝他走过去。
“什么时候醒的?”
江宜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熠池俯身凑过去,江宜刚哭过的眼睛还红肿着,尽管他低垂着眼睫,极力掩饰着。
“怎么了?”陈熠池紧张起来,“哪里疼?”
江宜挺起身,抻开手臂,搂住陈熠池的肩膀,脸埋进陈熠池胸前,眼泪止不住得流出来。
“我身上凉,快去被子里暖着。”陈熠池单手抱江宜在怀里,像握着一只冻坏了的麻雀,心碎了一地。
江宜摇头:“你去哪儿了?”
陈熠池抬手提起打包袋,在江宜面前晃了晃:“买晚饭。”
“我、我以为你走了。”
陈熠池心疼的吸口气都像针扎一般,他还是笑着捏了捏江宜后颈:“小傻瓜。”
江宜松开手,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