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实在是很难忘记,他高二、宋疏辞高三的那个大年夜。
元旦晚会之后,宋疏辞又搬到了他家来住,某天晚上,两人不知道怎么地聊起来了,简雾就说了句:“我们如果在一起了,家人怎么办?”
当时宋疏辞没说什么,简雾也没放心上,没想到不久后两家人的年夜饭餐桌上,宋疏辞见大家饭都吃完了,先是拜了个年,然后就对三个大人说:“和你们说件事,我是同性恋。”
当即硬控了三位长辈五分钟。
等许绣反应过来,喊宋国川去拿棍子揍人的时候,宋疏辞已经跑得影子都没了,要不是简玉拦着,许绣差点把桌子都掀了。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和简雾说,某天他们还是在这张差点被砸烂的桌上,许绣会撮合他和宋疏辞,简雾一定会觉得这人疯了。
可时间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饭桌上,三位长辈又拉了拉家常,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聊到了简玉关于结婚的打算。
简玉说她也没什么计划,就想着挑个好日子去拿张结婚证,再请大家吃个饭,简雾在旁边听了会儿,忽然提议道:“妈,你想办场婚礼吗?”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沉默,简玉拿纸巾擦了擦嘴唇,摇头道:“都一大把年纪了,算了吧。”
可马上许绣就拉着她的手道:“办一次吧。”
两位女士对视上,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简雾也不是临时起意的。
当年他父亲临终前,一直和他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答应了他妈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就补偿她一场婚礼,却没有履约。
简雾的父母是在宋疏辞父母的婚礼上认识并且相爱的,那会儿他俩一个是伴郎,一个是伴娘,办婚礼的时候看对了眼,到后面就走到了一起。
他母亲简玉是独生女,家里条件好,人也赶时髦,一直想着和自己的好朋友一样办一场那时候流行的西式婚礼,穿一次婚纱,但是因为她家里要求男方入赘这件事闹得双方家属很不愉快,简雾的父亲决定入赘后,他的爷爷奶奶觉得丢人,反复吵着闹着说如果敢办婚礼他们就去婚礼现场闹事,导致这项议程被不断搁置,一直到简雾的父亲胃癌离世,也没能办出这场婚礼。
许绣是最知道简玉的心情的,所以她才会第一个附和简雾,鼓励简玉去办婚礼。
“妈,你别想那么多,想办就办,”简雾说,“你也不用操心太多,我正好快暑假了,我来帮忙。”
宋疏辞看了他一眼,也道:“我也可以。”
“那正好,”许绣做主道,“那就你们俩负责把这事儿办好啊,我们简玉到时候就只负责出席了。”
许绣这三言两语,等于给简玉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办婚礼是为了让他俩制造相处的机会,撮合一下他俩,这样一来,也就减轻了简玉心里那些顾虑。
简雾原想说这事儿他自己来弄就行了,不需要和宋疏辞掺和,可听见简玉笑着叹了口气说“也行”,他又收回了话音。
他满足不了他母亲人到中年含饴弄孙的愿望,但希望他妈至少能实现年轻时的心愿。
这事儿商量完,许绣又用那种熟悉的语调玩笑道:“那你俩要不也顺便负责把碗洗了?”
这当然是不能拒绝的。
长辈们陆续下了饭桌又上牌桌,简雾和宋疏辞端着碗进了厨房。
“吃不吃?”宋疏辞夹着一只虾递到简雾嘴边,让在厨房专心听着牌桌声的简雾吓了一跳。
“哪儿来的虾?”他没用嘴去接,而是伸手去拿宋疏辞手里的筷子。
宋疏辞见状也没再坚持,连盘子带筷子一起给了他。
盘子里是满满剥好的虾,宋疏辞说:“我下午回来了一趟,看我妈买的,他俩都过敏,你妈也不吃,就你爱吃这东西,我估计她会饭桌上让我给你剥,你……肯定会觉得尴尬,所以我就藏我卧室了,你刚没发现我妈进了好几次厨房找东西吗?”
简雾:“……”
这种事只有宋疏辞干得出来。
“吃吧,”宋疏辞说,“我刚蒸的,正热。”
简雾夹了一只虾喂进嘴里,问:“你下午不是在学校有事吗,还有空回家?”
“是,确实是有事,”宋疏辞面不改色道,“接你不算是事吗?”
简雾闻言抿了下唇,忽然把虾放下,背过身去洗碗了,
“嗯,是得洗快点,”宋疏辞卷起袖子站到他旁边,跟他一块儿拿起脏的盘子碟子,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洗完了我们去对面,离他们远一点。”
对面指的是简玉家,他们两家就对着,在一层楼。
宋疏辞这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和他们背着家里人偷偷谈恋爱的时候如出一辙,简雾咀嚼着嘴里鲜香嫩滑的虾肉,心里突然有些微妙。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那句“我想”。
“宋疏辞,”他低头看着冲刷的水流,“你……”
宋疏辞的手从他背后绕过去,去拿挂在他斜上方的刷子,胳膊恰好擦过简雾的后脖颈,熟悉的洗衣液香味钻入了简雾的鼻子里,让他一下忘了刚刚想说什么。
宋疏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