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总是很甜,很凉。
他分给宋疏辞吃,宋疏辞说他很讨厌薄荷的味道,但似乎也并没有影响他把车停在路边,认真而投入地吻他。
他被挤在副驾驶的座位里,眼睛的余光就落在那个储物箱上。
那辆车宋疏辞租了十天,带他自驾跑了很远,一直到把他大一一年的奖学金折腾完了才返程。
他还记得在某个下过雨没那么热的傍晚,他们并肩坐在后备箱上看转瞬即逝的彩虹。
可能是因为那时他们终于结束了由于简雾读高三而宋疏辞在A市上大学导致的为期一年的异地,宋疏辞从背后揽着他,把下巴搭在他肩上和他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嗯”了一声,宋疏辞就掰过他的脸凑上来吻他。
宋疏辞是一个做什么事都很讲究效率的人,唯独与他亲密接触,是宋疏辞唯一会做的一项没有太多意义、单纯只是消磨时光的行为。
宋疏辞总是很喜欢亲吻他,亲吻他的嘴唇、脸颊、眼睛、头发以及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每当这个时候,宋疏辞就会变得很松弛,大概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为解压的事情,又或者是这种动物标记一般的占有方式,能让他的心里充胀着强烈的满足感。
简雾还记得,那天吻到很动情的时候,宋疏辞往他的手里塞了一瓶香水。
香水的主调是很仿真的腊梅味,仔细闻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甜糯的烤红薯香。
宋疏辞说那是他上学期间出去兼职自己配出来的,让他一定要收好。
简雾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但还是精心存放了六年,直到某个夜里,他毫不犹豫地抄着那瓶香水砸到了地板上。
他从未闻过那么浓烈的香,浓郁到仿佛是满院的腊梅开到极致后在一瞬间坠落,于泥地上发出的糜烂腐朽的最后声响。
宋疏辞的嘴唇张张合合,反复说“我不同意你离开A市”,说“你要是非要走我就退学和你一起走。”
于是他摔了香水,指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看向震惊无比的宋疏辞。
“你威胁谁呢?”
那天晚上,宋疏辞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只要咱俩还在一起一天,我就不可能再跟你异地”。
而他说的则是:“那就分手吧。”
像是电影的散场与落幕,简雾闭了闭眼,忽然闻了下手指。
碰过香水的手指上残留的香味很淡,但不影响简雾认出来那也是梅花香。
他拿出那块薄荷糖,关上副驾驶储物箱的门,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问宋疏辞:“你那瓶香水是送人的?”
宋疏辞的回答是:“嗯。”
这次追问的人成了简雾:“送谁?”
搪塞的人成了宋疏辞:“一个朋友。”
简雾低头看着被掰下过几小块的薄荷糖,又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薄荷糖了,不是吃不惯吗?”
宋疏辞否认道:“不是我吃的。”
简雾看了他一眼,宋疏辞看起来少见的有些心虚。可能是因为车彻底堵死在了这里,他甚至没办法通过换挡转方向盘假装自己很忙来掩盖这一瞬间的心虚。
简雾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一下这种心虚,眼神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宋疏辞见他把他那块薄荷糖又丢了回去,问了句:“不吃吗?”
“我现在不怎么晕车了。”简雾说。
“那挺好的。”
简雾“嗯”了一声,又问他:“你的车是新买的?”
“租的。”宋疏辞解释,“过两天还得还。”
于是简雾脑海里闪过了更衣室里宋疏辞和贺咏的对话:贺咏跟宋疏辞说“你不是要回来了吗”,宋疏辞回的是“看情况吧”。
“所以你还要回M国吗?”他问。
“嗯,”宋疏辞说,“下周三的飞机。”
简雾很快推理出一个结果:“你还没决定来B医大。”
他说完,宋疏辞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问简雾:“你希望我回来吗?”
简雾神色微顿,“我的想法重要吗?”
“你觉得呢?”
他看向简雾,简雾也迎着他的目光。
车里很暗,分明还是白昼,可外面过分猖狂的暴雨却将天光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简雾看的最清楚的不是宋疏辞眼里的情绪,而是他镜片上仍挂着的水珠,和尚未干透的发梢。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偏开了头:“车开了。”
堵塞许久的道路终于有了疏通的迹象,宋疏辞回过头去跟上前车,两人再度安静下来。
简雾家住得不远,路一旦不堵了,行进起来就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简雾的小区楼下。
“到这儿就行了。”简雾说。
“我给你送进去。”宋疏辞没等他拒绝就把车开进了小区,“哪一栋?”
“3栋。”
宋疏辞点点头,绕着小区开了两步,停在一栋老式但干净的楼房前:“是这儿吗?”
“对。”
宋疏辞解开安全带,探手去拿刚随手搁置在后座的雨伞,递给简雾:“别淋了,家里有板蓝根吗,回去喝一包。”
简雾没接他的伞。
尚未干透的伞上的水珠低落下来,落在他的腿上。简雾被冰了一下,但宋疏辞一时并未察觉。
他又扬了下伞:“拿着。如果感冒了或者有其他不舒服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医院。我手机号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