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辞扣上电脑,松快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又往沙发后靠了靠,一只小臂搭在眼睛上,闭眼休息着。
简雾放下拼图,也向后靠了靠。
他坐在地上,宋疏辞坐在沙发上,他这么斜着望过去,得稍微仰着头。
“你老板是Z国人?”他问,“那声‘Wu Zhang’听起来挺字正腔圆的’。”
“是,”宋疏辞说,“他很厉害,出去读博之后就留下来了,一直到现在。”
简雾又问:“‘Wu Zhang’呢?”
“他也是,”宋疏辞说,“他和我是同一期入职的博后,也是A医大毕业的,后来才知道,读博那会儿我们就在一层楼,只是以前不怎么认识,后来才熟悉起来。”
“他……没回来?”
“没有,他投入最多的那篇文章还没发出来,预计今年年末应该能发,不过我不太清楚他是想留M国还是回来。”
听到这一句“不太清楚”,简雾捏着拼图碎片的手松了松,有些泛白的指尖重新获得血供,立刻充血成了深红色。
他揉了揉指尖,宋疏辞忽然放下小臂往前探了探身,靠近了他不少,唠家常般对他说:“哎,我给你讲个特别好玩的事情,关于我老板的。”
很多认识宋疏辞的人都觉得他不爱说话,简雾觉得,这绝对是对他最大的误解。宋疏辞这人其实很爱说话,爱说到虽然简雾小他一个年级,却依然对宋疏辞这一届有趣的老师和精彩的八卦了如指掌。
听到宋疏辞的话,他下意识就好奇道:“什么?”
宋疏辞手撑着下巴,刚刚结束了汇报,他这会儿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悠闲。
“我们老板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稍微信点风水,每次我们课题组有文章准备投的时候,他就会在家里拜神。”
“难怪你也那么迷信。”简雾说。
“跟他比我可差远了,”宋疏辞一边比划一边道,“你是没见到他家那神龛,关公底下压本《圣经》,脖子上一串十字架一串朱砂。”
简雾让他逗笑了:“中西合璧啊,那他到底信什么?”
“他家里人是信关公的,但这不是入乡随俗吗,他说谁能让他发顶刊,他就信谁。”宋疏辞说着翻出张照片,拍的就是他那位导师家的神龛。
简雾双指贴在屏幕上放大着看了看,还真跟宋疏辞说得一样。
“他还和我说,这是他测试多年之后发现最好发文章的拜神组合,让我拍下来照着这样子在自己家弄一个。”
简雾警告他:“你可别在我家安这种东西啊,宗.教信仰什么的不说,就这烛台一直点着就怪危险的,要是咱俩都不在,把家烧了就惨了。”
“想什么呢,”宋疏辞收回手机,“我不要这些也能发高分期刊。”
“……”比起装逼的宋疏辞,还是他老板比较可爱。
简雾在心里认真评价道。
宋疏辞说完玩笑,又正色下来:“不过我老板确实挺厉害的。他很有能力,对我们的指导也很一针见血。”
宋疏辞一向很恃才傲物,简雾很少听见他夸谁,对他博士期间的导师,宋疏辞也是吐槽比夸更多。
简雾顿了顿,说了句:“哦,那很好啊。”轻飘飘的,听不出语气。
宋疏辞睨着他的眉眼笑了下,忽然提议道:“周末陪我去买车吧。”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买车。”简雾咬中的是“你”字。
“你不是都回来大半年了,”宋疏辞说,“我人生地不熟的,怕被骗。”
“程仙挺懂车的。”简雾说。
宋疏辞回忆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怕他的程仙,说:“你觉得我叫他,他会愿意跟我去吗?”
“所以是他不愿意跟你去,你才找我?”简雾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宋疏辞让他逗乐了,他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才道:“简小雾,你就说你去不去嘛。”
“不去。”简雾拒绝道,“很忙,没空。”
“忙什么?”宋疏辞问。
简雾说:“约了人钓鱼。”
宋疏辞的笑突然止住了。
“谁?”他冷淡着声音问。
“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简雾说。
宋疏辞脸不红心不跳:“我是你前男友。”
“……”简雾不确定他能不能搞定解剖系那个脾气挺倔的老头,暂时还不太想提前说,于是搪塞道:“你不认识。”
“哦,”宋疏辞面无表情抱着电脑站起来,“那我睡觉去了,”他走之前又瞥了眼简雾,半凉不凉地说了句,“玩得开心。”
简雾对他这样的反应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
他周五下了班就开始捣鼓窝料,中途还不停地来回跑着给鹦鹉和乌龟闻味道,当明显勾起了它俩的馋虫之后,简雾满意地收工封装,并把小鸟一连串的辱骂抛到了身后。
见他提着一堆装备准备出门,从他调窝料起就在旁边敲电脑的宋疏辞终于停下键盘,看了眼表盘上指向“8”的时针,问他:“你这个点儿去?”
简雾强忍住脸上的痛苦,面无表情道:“嗯。”
夜晚安静,光线更弱,鱼一般会更活跃,上鱼量也会高。
解剖系的老胡是个夜钓的狂热爱好者,本质是因为老胡钓鱼的第一要义就是鱼的数量、种类还有个头。
但简雾是个相当佛系的钓鱼佬,很多时候他只是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听歌加放空,对能钓上来多少鱼其实并没有特别的追求,所以他一向是不喜欢夜钓的,这也是老胡约了他好多次他都推辞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