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50)+番外
“你快夸我。”
“好,夸你什么?”
主动权似乎一直在周筑这边,可又好像从来都不在。
青年勉为其难地想了几个例子。
“夸我工作认真,会统筹进度,是新时代优秀打工人。”
“要夸的。”男人倾身向他,在昏暗里吻爱人柔软的唇:“还要夸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夸你聪明性感到无可救药,在镜头前可以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周筑被吻得一时间呼吸变乱,指腹无意识地抓紧傅冬川的衣领,脑子里也跟着变得乱七八糟。
这个人真的是第一次恋爱吗。他茫然地被索取享用,虽然自己也乐在其中。
怎么会有人能一边接吻……一边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肉麻的话,然后让每一句都变得坦然诚恳,还多出引诱的味道。
你在夸奖我,感谢我,还是在勾引我?
傅冬川拉开距离时,见青年护着一盒小蛋糕微微喘气,唇和耳朵都泛红。
“得回家了。”他淡然地说:“再亲下去,今晚未必回得去。”
“行行好,”周筑瘫回座位深处,无视自己前一刻的心跳加速:“社畜加完班还被吃干抹净的话,很惨噢。”
开车回去的一路,街景依旧辉煌华丽。
周筑趴在窗边看高楼林立里的霓虹夜景,把蛋糕纸盒握得很紧。
他深知这座城市的割裂感。
南京西路,淮海中路,恒隆广场,汤臣一品。
如果站在大厦最高处放眼看去,彻夜不灭的灯火都像漫天垂落的黄金珠链。
高贵的那一面让人望尘莫及,自知不可多攀。
像是永远也不会有融入其中的那一天。
傅冬川切了首更舒缓的歌,问:“在看什么?”
周筑没回答,另起新的话题。
“今天我跟比格坐电梯的时候,她悄悄指给我看,有个去十五楼的同事穿着一件T恤,要七千多。”
七千多,抵得上公司许多人一个月的房租。
“那件T恤好看吗?”
“没注意。”
周筑转过身,靠得离傅冬川更近一些。
如果不是驾驶座的设计,他现在想靠着他的肩,就这样阖着眼小睡一会儿。
“我妈妈有次来上海看我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花十七块的路费打车回家。”
“她和我一人拎了好几袋东西,两个人走得满头大汗,坐了半个小时公交车绕路回家。”
他声音很轻,像是没有情绪。
“其实她知道,平时我做视频可以赚很多钱,她自己的收入打个车也绰绰有余。”
“但是那种生活方式已经浸入她灵魂的一部分。”
好像不能再往下说了。
打住吧。话题再深入下去,会变得虚无又哲学,没趣。
傅冬川突然接了话。
“你会被诓住。”
“什么?”
“像致幻剂。活在这个城市的感觉并不真实。”傅冬川目视前方,对他毫无保留:“我陪老总们出去吃饭,每顿几千几万很正常。”
“蓝鳍金枪鱼,怀石料理,鹅肝慕斯,马粪海胆……”
“长期和那些人相处,再看见捡纸壳饮料瓶的残疾老人时,我感觉自己同时站在好几个幻觉里。”
至高处的奢侈精致,低落处的平凡窘迫,以及毫无链接感的当下。
周筑用指腹剐蹭着纸盒的边沿,许久开口。
“所以我们每天从幻觉A起床,去幻觉B上班,穿过幻觉C下班,然后结束这一天,无限循环。”
“可是你很真。”傅冬川不假思索道:“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想把你留下来。”
“你那天连简历都没带,在倚着墙玩手机,没注意我就在电梯口。”
周筑愣了一下,没想起来相遇那一天更多的细节。
那一天,傅冬川例行公事地上班,在电梯里任人群淹没,一眼看见那个青蓝色乱发的人。
色彩太显眼了,像在跟所有人说,你们现在可以看着我。
我独特,笃定,值得被任何人留意至少一秒。
傅冬川随电梯一起上行,在会议室等待片刻,直到HR把这个人再度带到自己面前。
给予他更多的重用,在深夜带他去医院,然后放纵两个人的相互吸引,共处直到此刻。
如果幻觉都会褪色破碎,他只想永远都能看见他。
周筑忘了自己呼吸停了多久。
“你再说一遍?”
“你很真。”傅冬川如实地说:“也许我是在委婉地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周筑不说话了。
汽车穿过高架,两首歌陆续放完,他揭开纸盒,用小叉子吃那块彩虹奶油蛋糕。
傅冬川有条不紊地把车一路开到地库,见他渐渐吃完,伸手接纸盒壳子。
“垃圾给我。”
周筑不肯给:“我还在害羞。”
“又没说肉麻的话。”男人吻他手背:“我还没多咳嗽几声给你听。”
青年脸上发烫,起身去捂住傅冬川的嘴,又被亲到手心,更显得无措情迷。
“你是什么,勾人精吗?”青年哑声说:“傅冬川,这种话还不算在说爱我?”
“迟早会的。”傅冬川温声哄他:“再等等我。”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又亲起来,亲了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
阿福刚刚和夜跑的邻居一起遛弯回来,形式性叫了两声表示欢迎,肚皮一翻呼呼大睡。
固定钥匙被扔到备用钥匙圈上,哗啦一声响。
周筑走路脚步不稳,被抱到餐桌上,撒着娇要和他一起练字。
墨汁淌得到处都是,沾得指尖掌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