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5)
她从前行事张扬个性,在圈内也算半个人物,阳和本就是坞港鼎鼎有名的私立医院,在这里遇到几个熟面孔也不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那些所谓的“交心挚友”,竟与曾经待时她有云泥之别——
“那不就是沈大小姐吗,当初风光无限,怎么如今沦落成这样?”
“不就是家里出了事,没了避风港,你现在过去甩她两巴掌,她估计都不敢吱声。”
“你瞧,她居然还能住得起私人病房?”
“她被哪个老男人包.养也不奇怪,勾男人不就是她最擅长的事吗?”
……
那些窃窃私语化作冬夜最刺骨的刀刃,一把把插在她的脊梁上。
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确是令人摒弃的恶行。
但,这里是邬港。
在这里,墙倒众人推,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苦水仿佛哽在喉间。
窗外闪电又开始在乌云下蠢蠢欲动,突如其来的一阵雷鸣惊得她狠狠一颤,毛衣不知在何时缠上了落地灯的挂钩,扯动之下,竟晃动着朝她摇摇欲坠。
沈暮帘眉心一跳,下意识伸手阻挡,却在电光火石间,触到了熟悉的体温——
雨滴敲打露台,清脆声响悦悦在耳,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着淡淡雪松香。
落地灯坠在半空,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扑朔暖光影影绰绰,在这之下,就连凌厉的黑色西装都显得柔和温润。
心脏跳得沉缓,沈暮帘愣了片刻,徐徐抬眸。
立体轮廓在暖灯下明暗交错,颀长身影逆着光,一如往前,在众人面前为她挡去风雨时一样。
那双低垂的狭长眼眸以一种近乎悲悯的姿态,掠过残破的毛衣,沉静的睨着她。
沈暮帘深吸一口气,按在床沿的掌心有些木然。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即使双方说过互不打扰,可顾佑远若想带走她,就像带走一只落难残雁那般容易。
强烈的戒备心让她迫切想了解他这么做的意图。
是源于最纯洁的怜悯。
还是想将她沦为商圈玩.物,寻几夜的欢愉?
哪怕她与顾佑远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傍身。
她始终不相信,他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这么做,会毫无目的。
雨声渐散,那阵雪松香却在缄默中随着潮湿蔓延得愈发浓郁。
沈暮帘咬紧牙关,终于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率先败下阵来。
“顾先生。”
她听见自己因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沙哑的嗓音。
绵柔,却掷地有声。
“你为什么帮我?”
夜色浓烈,顾佑远清逸的侧影在模糊暖光下矜贵锋镌。
那只扶正落地灯的骨感手掌顿了顿,他垂下眼睑,在电闪雷鸣间对上她坦荡的眼。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柔弱,可她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却隐隐映照着坚硬的倔。
不只是单纯的不屈。
这是在多舛命运中,她最舍不得放下的灵魂碎片。
一滴水珠自顾佑远微湿的短发坠落,划过那颗带着血渍的痣,沈暮帘的目光便跟随着着那串水珠,蜿蜒至他微敞的领口。
衬衫被雨打湿了大半,隐约可见蓬勃性感的肌理,他的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薄,旖旎间平添几分禁欲。
虎牙轻轻磨过下唇,沈暮帘在略显暧昧的氛围下,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但就在她垂头的那一刻。
身旁骤然狭起一阵凉风。
沈暮帘微愣,不自觉屏息。
映入眼帘的,是顾佑远在吊灯下映得金黄的短发,宽厚的肩,凌烈眉眼掩在朦胧灯火中,让人看不真切。
他蹲在她床沿,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挑,将她吊在挂钩的毛线一圈圈绕下。
淡漠的神色竟隐隐透着冥顽的认真。
那红线缠绕在他指节,圈得沈暮帘心底猝不及防荡起几分涟漪。
顾佑远睨着手中那串红色,自持中终于有几分细微裂痕,拇指寸寸碾过粗砺衣料,指尖勒出浅淡的痕迹。
下一秒,他就在暖灯忽明忽暗的交界线,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她。
沈暮帘呼吸倏地一窒。
暴雨交加的背景中,是他灼烈、虔诚、犹如信徒祈愿般的目光。
从他的俯视到仰视,原来只在一瞬之间。
愣神片刻,沈暮帘深吸一口气,缓声开口:“带来这些麻烦我很抱歉,日后这个恩情一定还你,如果顾先生有任何困扰,我可以……”
话音未落,手腕却忽地蹭过他的手指,指纹粗粝的纹路滚烫,在顷刻间镌刻进腕骨。
她心底一颤,呼吸渐渐无法平稳,耳蜗掠过的却不再是窗外淅沥的雨,而是一串低沉暗哑的声线:
“沈小姐。”
一瞬间,狂风大作,吊灯闪烁着晃动,沈暮帘下意识抬眸,却撞上他如黑曜石般的瞳孔。
她便在这近乎呢喃的低语中,看见他睫毛极轻的颤动——
“你是我太太。”
第3章 Chapter 3
又一阵惊雷亮起,旖旎气氛渐渐消散,窗口钻进夹着雨丝的凉风让人逃脱沉溺。
沈暮帘垂眸,缓缓抽回手。
与他结下婚约的时候,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暴雨天。
坞港的人来来往往,她淋着雨跌跌撞撞的逃跑,在石子小路的拐角惊诧抬眼——
男人撑着伞,身形颀长,目光清幽,正伫立在路的尽头,静默的等她。
在此之前,沈暮帘对顾佑的印象,都来源于网络讯息里描绘的狠戾善谋,慎独果决。
这一纸婚书,曾在五年前遭受过她无数次的摒弃,那时的她秉持着自由意志大闹一场,说自己无法与一个不爱的人成婚,更别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