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61)
可数不清到底多少次,他心中的舍不得,还会把她紧紧护在身后。
那这一次。
就让她替他走,他不忍心走的最后一步。
沈暮帘深深咽下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路过长廊的花艺室时,轻轻扯上他衣袖:
“这几日我都在学花艺,往日你总是有心送我花,我也想要送你一束。”
顾佑远脚步一滞,回头望着她反常,却又蒙着雾气的眼。
他与她对视时根本无法拒绝她,他想,她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花艺室靠着开扇的古窗,顾佑远担心寒风侵袭,反复检查了好多遍,才得以坐在榻榻米的软垫上,撑着眉骨,看沈暮帘低垂专注的眼睫,素手芊芊,接起鲜妍花朵,小心插在典雅的瓷瓶中。
她就在他身边。
是花是叶,她都会变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唯一的,永远的。
无可比拟的安心灌满四肢,接连几天的困倦磨人,让顾佑远猝不及防合上了眼。
餍足的梦中,好像有人为他燃了一盏助眠的香,泪眼婆娑的吻上他的脸,像是终于回应他心中悬挂的问题,轻轻在他耳边落下一句:
“我爱你。”
失重感让他猛然惊醒,睁眼的那一瞬,看见的是大开的玻璃窗,白絮般的雪洋洋洒洒,缓缓坠在他的指尖。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沈暮帘的影子。
而摆放在他眼前典雅的瓷瓶中,插着几朵娇嫩怒放的淡紫色花朵。
他的瞳孔定格在花瓣上,猛地震颤。
这是沈暮帘留给他的——
——“勿忘我。”
几乎是瞬间从软垫腾起,他迈着长腿,一扇一扇,推开长廊中的房门。
这么冷的天,衣帽间厚重的应季服饰却一件未少,整整齐齐的放在原地,主卧的床甚至没有褶皱,她病还未好,甚至没有好好休息,这样坏的天气,她孤身一人,怎么照顾自己。
扶着金色把手的指节颤抖,他缓缓垂下眸,极力遮盖波涛汹涌的情绪。
就在女佣慌忙寻找那位失踪顾太太的那瞬,顾佑远忽地想起,在他回国那日,嗅到的那抹细微清甜的柠檬香。
往前的所有细节在这一刻终于串联,顾佑远倏地压下眼睑,眉心徒然添上阴翳。
是她。
守在门前的吴特助从未见过顾佑远这样没有仪态,往日一尘不染的西装马甲不知蹭上了哪一处的灰,大喇喇在衣角结块。
好像已然失魂落魄,顾佑远失态的撞上石柱,吴特助急得迎上前,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风驰电掣的跨着疾步,声线冷得沉郁:“备车。”
不是去码头,更不是去机场,吴特助十分不解,顾先生竟是要去那个泡汤的礼堂。
他难道是为情智昏到这种地步,以为会在那个地方,遇上他人间蒸发的未婚妻?
想到这,吴特助擦去额头的冷汗,只是稍稍朝顾佑远探去一眼,就骇然在他眉眼间腾起的滔天怒火。
也是这一眼,让他瞬间抛弃这个想法。
就算沈小姐如今做到这样不留情面的地步,顾先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沈小姐这样凶狠。
迈巴赫不要命的疾驰,以压缩数倍的时间抵达礼堂门前。
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几位负责人颤颤巍巍的堵在门前的喷泉旁,踌躇上前:“顾先生……”
他却置若罔闻,阴沉着脸越过人潮,猛地退开那扇曾印有沈暮帘手印的大门——
火烧云渐渐熄灭,最后一束昏黄的光柔美的透过水纹玻璃,洒落在殿堂般的高台上,美得让人心惊。
孟枳飘然站在台上,穿着并不合身的婚纱,看着逆光而来的他,目光眷恋,病态爱意倾泻而出:
“佑远,好久不见。”
第30章 Chapter 30
夕阳下, 女人笑得痴迷,多年站上秀场的经验让她浑身焕发着自信,哪怕这一身昂贵而厚重的婚纱并不属于她, 她也能迈出宛若顾氏女主人的步伐。
孟枳提着裙摆款款走下高台, 脸上洋溢着光辉:“我请人算过了, 你挑的是个好日子,我很满意, 婚期就不用改了……”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自然,好像事情本该这样发展,她从头至尾从未使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就在她踩着猫步上前, 巧笑嫣然搭上顾佑远宽肩的那瞬, 他忽的垂下头,溢出一声轻笑。
明明是称得上温柔的笑意,明明是孟枳遥不可及的梦境, 可她的脸却在他轻笑中隐隐的凛冽里僵了下来,微微拧起秀眉:
“你还不明白吗,佑远。”
“去别墅的钥匙是家主亲手交付在我手中的, 我才是顾氏庞大家族里,他们认定的, 你的妻子啊。”
她的声线颤抖着,就连脊背都痉挛起来,圆睁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可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依旧保留着唇角微薄的弧度。
顾先生是深陷权贵迷局的商人, 这样毫无争议的选择题, 她并不觉得他会不知道答案。
孟枳不自觉的靠近, 咬死了心眼要从他口中听见那句几乎不可能的答案,等了半晌, 却看见他缓缓抬眸,冷峻而戏谑的吐出一句:“你疯了。”
毫不留情的、疏离的、破碎的,却能让她一瞬间无力,眼角接连不断的滚出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