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7)
女人一颤,瞳孔在刹那间紧缩。
的确。
她费尽心机才得到顾佑远的行踪,若是被大张旗鼓的丢出去,她的下半辈子就在坞港毁了。
让她自己走,已然是给了整个陆氏几分薄面。
想到这,女人慌张寻路,甚至衣物都来不及套好,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回到顾氏,已是深夜。
桌角摆了一堆行政类文件,顾佑远垂眸扫过一眼,从夹层挑出一支COHIBA雪茄。
雪茄切割刀剪过烟头的那一刹,他的脑中突然浮上沈暮帘的样子。
她的倔强执拗,她的萎靡繁盛,她的形销骨立,一遍一遍,刻在他掌心。
印象最深的,是半年前她在雨中固执坚定的单薄背影。
“顾先生,不用再对我劳费心神,不到必要,我不会找你。”
“我不想亏欠你。”
……
燃起的松木条在他眼底腾起两串火苗,顾佑远抿着唇,看着火舌.舔上烟头。
垂吊的水晶灯晃晃悠悠,燃烧的噼啪声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他接起,食指敲了敲烟身,整个人罩在一片模糊中。
“顾先生,沈小姐执意要走……我们几个根本拦不住。”
烟灰带着热气抖落食指,顾佑远不觉得疼,只是用轻轻揩去,目光透过落地窗俯瞰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
“派人跟着,”他缓缓滚动喉结,被烟浸染的嗓音低沉沙哑,“保证她安全。”
坞港的夜,从来都不太平。
他就是在这种近乎跌宕的不太平中,守着沈暮帘的影子过了一夜又一夜。
房里蒙上一层灰暗,他垂头咬着雪茄,烟气缓缓进入口腔,呼出的雾浮上半空,成为乌云里,籍籍无名的一朵。
雨,还是会停的。
-
回到七喜巷后,沈暮帘的生活稍有喘息。
房东太太从未过问她的伤从何而来,只是默默熬些补汤,对她百般照顾。
那些小孩也鲜少提起坞港的商圈风云,来找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闹着她,要她一起画画。
不知是不是顾佑远的缘故,那些人没再找过她麻烦。
她开始过上自父亲走后的,第一段焕然一新、安静平和的生活。
唯一和以前相同的,是楼下的老式电话亭里,依旧还会出现惊艳娇嫩的黑色玫瑰。
无论她来的多快,那束花总是早她一步,孤零零的躺在灰色电话机下。
沾满露水的花束里,还放着一张硬质卡片,上面注着一串标准的手写英文花体——
“Dear Semine.”
“I always look forward to you blooming.”
-「亲爱的瑟曼。」
-「我永远期盼你的盛开。」
沈暮帘指尖划过烫金的精致卡面,呼吸微微凝滞。
Semine.
在她都快遗忘这个名字的档口。
居然还会有人记得。
沈暮帘看过一眼,摩挲着卡片的菱角,只当是花店附赠,随手扔进垃圾桶。
但她不再丢花。
有时她会买些细砂,把花做成标本,一朵朵送给洋房收养的女孩,有时会将它们修剪,插在花瓶里,让这些玫瑰在最后的生命中盛放得更加肆意。
她开始热衷于在这栋小洋房里,寻找本该不属于她的热闹。
直到这天,她照常坐在窗边,替房东太太接订房电话。
“您好?”
电话那端熙熙攘攘,麻将的搓动声尤为明显,抱怨的谩骂过去半晌,听筒才响起男性的嗓音:“阿暮啊,是小叔。”
她的眉蓦地皱起,挂断座机的动作却在听见后面那句话后硬生生顿住。
“小叔这些天忙,今天才想起要告诉你,沈氏珠宝被收购了。”
“什么?”
椅子发出刺耳的拖拽声,沈暮帘倏地站起,眼尾因情绪猛烈而泛红:“你们凭什么?”
“阿暮,你留着这些产业有什么用处?你父亲去世后,沈氏现在就是一摊爬不上墙的烂泥——”
心脏仿佛突然被刺刀蛰了两下,她捏紧双拳,努力克制颤抖的声线:“闭嘴。”
电话那头默了片刻,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和火机的滑轮声。
“阿暮,做人不能这么倔。”
男人咬着烟,嗓音含糊不清:“沈家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别怪小叔说话难听,但这件事确实轮不到你做主。”
“我凭什么不能做主?”
男人愣了愣,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从小娇生惯养,连一笔账都没看过,现在又脱离沈家流落在外,你告诉我,你怎么做主?怎么把握沈氏的兴旺?”
细瘦手掌蓦地一抖,水杯霎时坠下,在地上碎出清脆响声。
眼睁睁看着沈氏拱手让人。
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沈暮帘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寒冷侵入骨髓,无论怎么蜷缩,都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电话那端的男人并未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还在絮絮叨叨:“如今小叔和舅舅已经同意收购,不久后就会登上媒体,明天你回来参加宴席,见一见交接人。”
沈暮帘讥笑着压下泪意,倔强的声线强硬冰冷:“我不回。”
“那我就绑你回来,”男人沉下了声,“阿暮,收一收你的脾性,顾先生的面子,整个坞港有几个人敢不给?”
一串熟悉的字眼闪过脑中,她的耳边霎时闯入一阵鸣响。
顾先生?
树影绰绰,烈阳正当时。
她缓缓仰起头,追随着刺目日光扫过墙角阴影。
听筒的杂音震得耳根生疼,她颤声问:
“哪个顾先生?”
男人深吸一口烟,粗旷声线大大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