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70)
顾佑远不急不缓的拾起男人留在墙角的酒瓶,往前一步,倏地掐住他的脖颈,将手中的酒瓶重重砸下去。
刺耳的哀嚎中,顾佑远抬手淡漠的揩去侧脸溅上的血迹,目光深冷,仿佛面前挣扎的男人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男人几乎喘不上气,用力握着顾佑远的手腕试图拉开距离,刚要凑前张嘴辱骂,脖颈却幽幽感到一片凉意。
他瞪大了眼,颤颤巍巍的摸索着,直到触碰到抵在动脉旁的尖锐碎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强装镇定:
“我、我是坞港蒋家的独子蒋意,你、你要是敢伤了我,我们蒋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整栋茶馆的人潮吓得一片噤声,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来者的面容,只能借着门缝透出的月光,看见他掐着蒋意的手微微收紧,几乎要按穿喉结。
剑拔弩张的局势之下,顾佑远却饶有趣味的轻笑,若有所思的重复一声:“蒋家独子。”
四下倏地降温,清润嗓音在此刻逼近,沉哑而阴翳:
“我记住了。”
第34章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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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白色的猫, 喜欢听80年代的旧CD,喜欢眯眼时光线折射的光晕,还有裙子曝晒后的太阳香气。你的眼里有潮湿的灯盏, 我望进去, 宁愿燃烧自己。”
——顾佑远「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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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滚滚, 在利器划破男人颈间粗糙皮肤之前,顾佑远狠戾敛眉, 重重推开他,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蒋意望着围上他的乌泱人潮,错愕片刻, 急切的追上去想要问个清楚, 左脚却突然绊住右脚,狼狈的从楼梯上滚下来,还未来得及站起身, 便被保镖拦去了退路,无论如何扑腾,都逃不出人墙。
孟枳被这一幕吓得哆嗦, 瞳孔震颤的看着顾佑远侧脸上的殷红血迹,他的眸色依旧深冷, 却从未在她身上停过一瞬。
吴特助等在拐角,像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弓着腰恭敬递上pasotti的伞与吸水的方巾。
顾佑走得很急, 在指尖抚过伞柄黑金狮子头的那瞬, 他的目光忽地越过一道雨帘, 沉沉落在不远处的八角亭。
坞港多雨, 这样倾盆的坏天气让空气都染上潮湿的土腥味。
女孩安静站在屋檐下,声线颤抖的打着电话。
虽然眼尾还泛着潮红, 但脸上的泪痕已然干涸,看样子已经镇静下来。
她裹着并不合身的黑色外套,茫然的朝大雨伸出手。明明雨滴是坠到她的掌心,溅起的水花却全然落在顾佑远的眼底 ,掀起阵阵涟漪。
可就在他要步入雨幕的那一刻。
亭子旁的小道却忽地跃出一个温润身影,正捧着茶馆里最招牌的龙井,将乌金茶盏轻柔的递入沈暮帘手中。
亲昵、自然,里里外外都透着毫无违和的妥帖。
顾佑远的脊背蓦地一僵。
站在沈暮帘身旁的男人,他并不陌生。
“cypris”礼服的首席设计师,时尚界不可多得的才子,去年顾氏年会,还请过他来驻台。
电光火石之间,秦慎像是感受到什么,缓缓抬起眸,隔着一处枯黄草圃,对上顾佑远明晃而幽深的目光。
这样的半近不远的距离,像是为轮廓画上模糊的交界线,秦慎看不清来者的脸,心底却莫名生出些许渗人的寒意,忙不迭垂手搭上沈暮帘单薄的肩背,温和的唇角掺杂着淡淡嘲讽,像是不容旁人靠近他的领地。
顾佑远几次三番警戒自己垂眸不要再看,可沈暮帘的眼泪却好像是看不见的刀剑,架在他的喉间,要他没有自尊,要他直视自己丑恶的怯懦。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能望见秦慎的敌意,他将一颗灼痛的心吞下,咀嚼良久,品出的竟不再是怒意。
而是踏实的万幸。
万幸在这种时候她有人照顾。
万幸就算没有他在,她也会幸福。
雷声又一次轰响,顾佑远缓缓仰起头,飘忽闪电在他眸中亮起时,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不通透,也望不到底。
攥着伞柄的手青筋凸起,像是盘曲的树根。
半晌,他像是骤然脱力,雨伞掷回身后,别过头,只身走入雨幕之中。
孟枳焦急的望着他的背影,刚想要撑起他落下的那把黑伞,目光掠过漆黑伞骨的那一瞬,猝不及防愣了下来。
几分钟前还是没有这周的布料,此刻伞面却陷下大半,就连伞骨这样坚硬的材质,都被硬生生折断。
扭曲的裂口纵横交错,落在隐秘的位置。
像是有人在极度压抑下,毫不知情的失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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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顾佑远又不分昼夜的阅览报表,每日高负荷的运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忘却心脏某处的空缺。
准备离港的前一周,他终于赏脸停下手中的工作,作为看客出席白砚词自发组织的马会。
说是看赛马,实际上就是名流、贵族、与社会精英的社交,即便知道顾佑远喜静,还是会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敲响VIP包房的门,只求同他碰上一面。
赛马前摇十分漫长无聊,趁着没人打扰的空隙,顾佑远只身前往顶楼的露台,面无表情的敲出一支烟,虎牙咬上烟蒂,火机却在狂风中打不出火花。
他蹙眉,指腹重重碾过烟草,直到指尖染上淡淡草垛干草的粗犷香气,才勉强压下他心中滔天的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