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80)
没关系。
只要她在,其他的都没关系。
房东太太稍稍愣神,心中难免有些惋惜,目光透过庭院的橘子树,望向在陪孩童荡秋千的沈暮帘。
越是这样聪慧的人,就越是要真心以待。但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逗她是古着店淘买过来的蓝色塑料水晶,实际真得不能再真,全都在拍卖会上留下过顾先生的名讳,她爱看的画报、爱听的唱片、甚至具体到她喜爱的甜品点心,顾先生也毫不马虎,事事躬亲。
这样妥帖办事,房东太太很少见过有人会有这样惊人的耐心坚持。
可这位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顾先生,竟觉得照顾她这件事,是他不可多得的好运气,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待她回过神来,电话那端已然响起吴特助提醒行程的声音,挂断之前,顾佑远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一再提醒:
“明天切记要对她多加注意,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桌上摆放的石金台历。
窗外的白鸽不知被哪阵风吓到,正扑扇着双翼飞向远方,影子落在顾佑远的侧脸,让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六月十八日。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沈暮帘心口的火点。
她父亲的忌日。
-
当晚,顾佑远甚至赶不及料理完所有事,收到吴特助的消息时,他已经坐在了返程的私人飞机上。
无论周围多少人给他打包票,说得多么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他还是不放心。
踏出舱门的那一瞬,他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情况,房东太太却支支吾吾: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严重……”她顿了顿,“总之顾先生若是有空,还是过来看看她吧。”
他心中顿时凛然,眉头蓦然蹙起,挂了电话,步伐快得生风。
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房东太太亲自开的门,庭院灯火通明,顾佑远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梨木桌上倒伐的酒瓶。
“今日沈小姐去扫墓,却发现他父亲的墓地在往年都有人打点过,”房东太太细声细语,“您放心,我们记得您的吩咐,无论她怎么问,都没人供出是您。”
他却无心回应这个问题,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沉声问:“她在哪。”
房东太太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回答,灌木丛的石道上却抢先一步出现一道清丽身影,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跤——
顾佑远呼吸一窒,长腿越过几步,同她的兰花香撞个满怀。
昏黄的吊灯的晕染下,女孩面上不自然的潮红格外明显,像是被他西装上的领针铬得难受,她埋着头往他怀中顶了顶,意识模糊的勾着他的脖颈,只露出一双潮湿的杏眼,对着他哽咽呢喃:
“为什么抛下我一个人……”
她的眼泪滚烫,自顾佑远衣领滑落,一路流淌,经过他的锁骨,他的呼吸,他的心脏。
他的脊背猛然一僵。
这是沈暮帘的噩梦,她埋藏在心底的委屈。
脉搏猛烈跳动的同时,顾佑远也在沉痛中笃定。
什么同她见面的最佳时机,什么不能打草惊蛇,要他忍耐这六年来钻心的思念与爱意,这样的克制几乎要把他逼疯,简直是人间炼狱。
他等不了了。
一刻也等不了了。
于是,明知道她醉得不省人事,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顾佑远还是缓缓伏首,用一种宛若臣服的姿态,执拗的、坚定的,直视她纯澈的双眼,哑声沉缓:
“如果我说,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愿不愿意——”
他眼睫微颤,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真挚、珍贵、舍不得结束。
这样沉寂的夜晚,女孩倒在他怀中,只能听见男人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39章 Chapter 39
过往的所有就像一场让人云里雾里的穿堂风, 顾佑远站在风中,抓不住沈暮帘,就像抓不住禅云古刹的那一把红绸。
这样凌冽的雪夜里, 他一人望着洁白天花板, 想起这十二年来的种种, 开始失眠。
这些日子,所有圈内好友得知他的遭遇, 与他谈话时难免有所避讳,先是请他去法国的品酒会,再是请他去马场, 但就算是把白砚词搬出来, 也没能请到顾佑远出山。
顾纶气得要吐血,把桌上的铜麒麟砸得哐哐响,对着吴特助恨铁不成钢:
“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儿子被一个女人甩得团团转, 为她失魂落魄成这样,里还有顾氏话事人的气派!当初我就说过,这个沈暮帘能是什么好人, 他非得把人往心尖上放!”
一旁的陆知念见状,连忙上前为他捏肩, 语气再是温柔不过:
“这是佑远的情关,谁都帮不了他的,”她扯唇笑了笑, “看他这样, 我也心疼。顾氏同族间又还有这么多琐事要他去管, 不如这几日, 先叫佑远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
妥帖的话术里,满是夺权的危机, 守在书房前的吴特助大惊失色,当晚便匆匆忙忙赶回顾佑远的庄园,将这段话原封不动传达回顾佑远耳中。
他费了半小时的口舌,倚在桌边的人却毫无动静,吴特助默了片刻,颤巍抬眸。
房中一盏灯都没点,四下一片朦胧,米色的方格窗大敞着,风雪毫不留情的刮进来,男人单手撑着桌沿,狭长双眸失去焦点,一如几日前,无神望着远处盖着白茫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