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楚言攸方开口道：“两年前会试，你所着之文，至今犹存于乾清宫中，只你所述之言，朕视你为知己。”

“陛下…”

“你心中存大志，远高于旁人。”楚言攸轻叹声，“故你所犯欺瞒之罪，朕可以饶恕，但你母亲胆敢对宸王施毒，罪无可恕！”

季辞兰蓦地抬头，“陛下，我母亲是一时迷昏了头，犯下此大罪，草民愿以身代母赴死，还望陛下息怒。”

“你——”楚言攸着实气得不轻。

这两年季荃做得那些“好事”，暗卫营全查了出来，一件不差，她不信季辞兰毫无所知，此等奸邪恶徒，如何能包庇？

“陛下，那是草民的母亲…”季辞兰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只不断地重复着这句。

“罢了。”和一个疯子怄什么气，楚言攸起身，绕过屏风走出去，“先起来。”

季辞兰被桑落一把扯起来，“陛下？”

“你既混在明桑堂中，若能查出明堂主是何人，算是大功一件。”楚言攸淡淡说道。

季辞兰顿时悟彻圣意，浑浑噩噩两年，总算窥见几丝光亮，她脸上又有了些许笑意，“陛下放心，此事已在草民筹谋之中，不出三日，便有结果。”

“你来云里，应当无人知晓吧。”楚言攸打量着显然消瘦许多的季辞兰，暗想她偷摸来云里，该是吃了很多苦头。

季辞兰摇头，“草民行踪隐秘，无人知晓。”

楚言攸冷笑声，她的行踪可不是隐秘的，云里暗探查了两年也没查不出来，还得劳烦她亲自现身。

“陛下，草民先前鬼迷心窍，以后唯陛下马首是瞻。”季辞兰余光瞄到帝王神情，连小心翼翼说了句。

两年前还是油嘴滑舌的，现在反倒成了这样，楚言攸没再说她什么，只是让桑落送她一程，免得死在半路。

屋外的雨消停了些，楚言攸立在窗边吹着凉风，垂落身侧的手指触碰到温热的东西，湿润润的，从上滑到了指尖。

她低头一看，傻子不知何时爬到这，探过头舔舐着她的手指，见她看过来，还仰起头傻笑，“陛下姐姐消消气。”

“你做什么？”

傻子翻过身，露出了半节腰身来，“陛下姐姐，璟璟肚肚饿，想吃甜糕糕了。”

又是“肚肚”，又是“糕糕”，再看傻子那高大的身躯和硬朗的脸，楚言攸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饿了去找人，别在这犯傻。”

“陛下姐姐，璟璟害怕。”傻子勾来楚言攸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硬邦邦的，也不好摸。

但看傻子这可怜样，楚言攸还是敷衍地摸了摸，“不是饿了，怎么成黏猫了？”

却见傻子忽地红了脸，“陛下姐姐摸璟璟，璟璟要怀陛下姐姐的宝宝了。”

楚言攸：“……”

……

“这是陛下姐姐第一次和璟璟用膳，这些好吃的，全给陛下姐姐。”

耽误了用午膳的时辰，待诸馔备好登案，楚言攸已没了胃口，奈何身边的傻子实在聒噪，只好拿上未读完的书卷，陪他坐到了食案前。

见楚言攸未动筷，苏璟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陛下看看，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楚言攸翻卷一页，“你不是饿了，还不吃，等会儿菜凉了，吃了又说肚子疼。”

“那陛下姐姐呢？”苏璟又问。

“等会儿。”楚言攸侧过身去。

闻言，苏璟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星星点点满是爱意，转眼过了两年，姐姐却还是这样，不爱用膳，还总喜欢找这样的借口。

“陛下姐姐吃一口嘛。”苏璟撒娇着，夹了块薄如蝉翼的肉片，沾上特制的酱汁，随即凑过去，送到了楚言攸嘴边，“很好吃的。”

“你…”楚言攸一张嘴，肉片已然送到了嘴里，醇厚的酱香在嘴里弥漫开，味道和往日不同，喃喃道：“换厨子了。”

“陛下姐姐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人喂，璟璟都不要别人喂了。”苏璟装起傻子来得心应手，这几日更是本领渐增。

这话刚说出口，楚言攸已执起木箸，夹了鸡腿塞进苏璟嘴里，直至看见他愣在那，油汁从嘴边溢出来，她才反应过来做了什么蠢事。

“陛下姐姐好坏…”苏璟含糊不清地说着。

楚言攸咳了声，连转过头去，“闭嘴，快吃。”

一顿午膳，用了半个时辰。

等从食厅中离开，雨已停了。

得知别院进了“刺客”的秦统领着急赶来，一眼瞧见陛下和她的傻子，两人坐于院中，不停摆弄着地上的花草。

“陛下，刺客在何处？”秦箬气喘吁吁地问道，瞪着双目朝两边来回扫着。

“来晚了，刺客逃了。”楚言攸直起身说道，手上折下的花枝，顺势插在了苏璟的发间。

“什么！”秦箬大喊。

守在别院的暗卫真真丢脸，还能让刺客逃走，看待会儿怎么收拾她们。

恰巧桑落送完“刺客”回来，手里抓着两卷画像，见秦箬还在这有些奇怪，“秦统领不是和心上人花前月下了，怎么会这儿了？”

“刺客往哪边跑了，你可曾追到？”秦箬问道。

“刺客？”桑落微愣，随即想到什么，笑着回道：“不是，自前几日收拾了一堆，已无人敢闯别院了。”

桑落上前，将画像向前递去，“陛下，这是季辞兰拿来的画像。”

“给她。”楚言攸朝秦箬抬了下巴，“画像中二人，你尽快去查，他们来过云里，定有人见过他们。”

两卷画像到手中，翻开一看，秦箬有些糊涂了，“季辞兰，季辞兰怎么会跑到这…等等，俩男的，在画像上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