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照，莽莽沙碛，鲜少见到流水，经过此地的将士却是在堆起的干草中寻到，连招手大喊着人过去。

“陛下，歇会儿吧。”

此语出于军中新擢副将之口，楚言攸拽了拽缰绳，顺着时溪的目光看去，将士自夜光城出发至如今，未曾休憩片刻。

黄沙难走，黄沙上刮来的风更是难挡，混杂着沙石划拉在脸上，生疼。

“到何地了？”楚言攸问道。

“再走十余里地，便能到白马关了。”时溪回道，抬手挡住又一阵狂风。

楚言攸微微点头，“就地休整一刻。”

下达指令后，将士纷纷冲到了那条流水旁，将腰间的水囊补满。

然尚未及一刻，有个满是血污的将士跌跌撞撞跑来，见到援军，连放声大喊：“西川军，西川军已攻到白马关！”

“什么？”时溪大惊，看向身侧的楚言攸。

楚言攸翻身上马，“速速整治，驰援花将军。”

随后先一步向前奔腾而去。

耳边的喧嚣声近了，撕裂杂乱的马蹄声中，不时有将士叱咤 ，她们在战场上厮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驾马在前方的花潇更是杀红了眼。

其势甚猛，不免让人生畏。

敌军大将军瞧见，微微眯起眼来，招手发号施令，无非是一个意思，不惜一切代价，先砍下花潇的头颅。

“诛花潇者，赐千金——啊！”

一柄雁翎长枪狠狠刺穿了传信之人。

敌营小卒目中忽赤血充盈，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忽而，她的眼睛瞪大，在她身后，遍地躺着西川军。

尸体倒在地上，赤色骏马从上头踏穿。

“诛丁艾者，赐万金——”

一声激起无边战意，秦家军奋力拼杀着，皆是大喊：“诛丁艾者，赐万金——”

“诛丁艾者，赐万金——”

“宰了这群蛮夷！”

“……”

敌营战车上，西川大将军丁艾盯着愈发混乱的战局，竟是跃上马，手里拖着大刀，朝着花潇一路杀去。

花潇不死，秦家军军心不散。

而花潇被涌来的敌军包围着，逼得下马交战，西川军挥动武器，将她困在其中，她抓着沾满血的长枪，又是大喝一声，朝身前刺过去，又猛地往前撞。

刀，亦或是剑刺穿她的胳膊，可她似无痛觉，越战越凶。

赶来的丁艾便趁此间隙，欲袭花潇于不备之际。

“铿——”

雁翎长枪用上些劲，挡在了两人之间，挡在了劈下的那把大刀上。

有力的马嘶声清亮而悠长，楚言攸拽着缰绳，身体也随着马微微后仰，冷峻的眼神瞥过去，她抽出长枪，撑在了花潇背上。

“还能撑住吗？”

话落，赤色骏马的马蹄狠狠踩在丁艾的胸膛上，楚言攸再次挥起长枪，在半空中划过道冷光，刺穿了她的肩膀。

英明神武的陛下一如当初——

“吾皇威武！”

高升的日光洒落在楚言攸铠甲上，刺眼而夺目，周遭之血犹如点缀，它们无声地欢呼着，亦在冷眼嘲讽着。

天命曾降在玄都的大地上，玄都建国皇帝楚昭带领着不愿屈服的女人，开疆扩土，周边诸国见之，竞相效仿，她们曾视玄都为神地。

如今，一切该回到最初了。

“西川背信弃义，无故撕毁盟约，玄都已降下神旨，以此昭告诸国！”

“犯我西境者，诛——”

第074章 归顺之心

战鼓声渐渐平息, 黄沙卷起的烟尘消散，敌首贯枪，高挑于空, 而丁艾残缺的尸首被马蹄踩在脚下。

西川军弃盔甲四散逃窜，她们带来的战旗被一箭刺穿，沾了泥泞和血污, 倒落在汇成的血河中。

将士高举手中的兵器, 仰头望着她们威风凛凛的陛下，有一声大喊：”吾皇威武！”

史官记：十月初七, 花潇领秦家军于西川军交战于白马关, 兵寡势孤，秦家军连连溃退，几欲不支, 而后吾皇御驾亲征，士气大振，白马关之战，胜。

白马关处雾月城中，入夜，城中设宴庆功, 援助的秦家军运了粮草来, 将士饥馑数日, 终得以饱餐, 楚言攸只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 便悄然离开。

此地知州府中种了棵红梅，据说盛开时梅香可传百里, 其木冠盖，更是蔽芾府邸, 是白马关一大奇观。

但此地知州逃了，得知西川军兵临城下的前晚，她偷偷收拾好行囊，带上夫郎孩子一路南下，不想途中遭遇匪寇，全家无一生还。

此事是城中通判顺嘴提了句，楚言攸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走到这棵红梅树下，方想起此事。

身为一城知州，她弃百姓而逃，如此怯懦自私，死有余辜。

“陛下。”

花潇从小径走来，朝着楚言攸拱手行礼，“夜深天寒，陛下何不早些就寝？”

“朕在等花将军。”楚言攸说道。

花潇眼中闪过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带兵来此，打得西川军一个措手不及，她们虽仓皇逃走，但指不定会卷土重来，此事确是棘手，末将愿驻守在白马关。”

“她们若迟迟不来，难不成你一直等着？”楚言攸反问道。

“这…”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楚言攸慢慢背过手，手中的雁翎长枪撑在地上，直挺着腰看向头顶的红梅。

花潇犹豫再三，“会不会太冒险了，陛下万金之躯，本不该来此…此事还需三思。”

“花将军。”楚言攸转过身叫了句。

花潇抬起头，“啊？”

“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和秦国毑一样唠叨了？”楚言攸直视着她，“如今秦国毑不在此处，你且把向她学来的那套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