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楚言攸终是有些待不下去了，开口问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季辞兰轻叹声，摇了摇头。

“以你之才，大可留在皇城。”楚言攸道。

季辞兰又拿起折扇，“以我之才，天下何处不可去？”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季家祖祖辈辈在明州，你要回去？”楚言攸问道。

季辞兰却是摇头，“明州啊，于我而言，是个伤心地啊，不回去。”

还未等楚言攸说什么，她又黯然神伤起来，“天下之大，竟无我季辞兰容身之地。”

楚言攸默默移开目光。

“陛下，你说说我能去哪啊？”

“说起来，也是有人陪你的。”楚言攸说着，目光投向屏风后的两人。季辞兰靠前，抬起的手撑着下巴，“人心最是难测，昨夜还躺在床榻上缠绵，与你说着情话的人，没准明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楚言攸哑然失言。

“在下是个愚人，最是患得患失。”

楚言攸扶额，暗想这人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不要脸的模样不知和谁学来的。

然话落，许衡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季辞兰，你把我的钱袋藏哪去了？”

季辞兰起身，“莫气莫气，实在是我囊中羞涩，这才拿了你的钱袋救急。”

她说也就说了，绕过屏风时，还专程往楚言攸身前走了一遭，将腰间的钱袋明晃晃露出来，下头的红穗子拂过她的袖摆。

楚言攸盯着她的背影，轻嗤一声。

可笑。

后来，离元日还有七日，患得患失的季女君偷偷带着情郎逃了，满皇城都见不着人影，有人偶遇此二人，说是去了雾岚江。

独留下一句，“我本不愿茍活于世，奈何人间尚无忏悔赎罪之地，我自与山水同乐。”

……

“季家也是没落了，久未闻季家主的消息。”

“本以为此次季家主立了功，陛下会赏赐于她，不想是什么也没有。”

“季辞兰之前犯了错，陛下又怎会赏她。”

“做错了事，什么事？”

“谁知道呢，她此次逃了，陛下怕是要抓捕她，可怜她身边重情重义的小郎了。”

“季辞兰，那也是当年赫赫有名之人，可惜了，可惜了…”

第097章 国师不在

敬禀圣上, 伏惟陛下圣躬安泰，万寿无疆。草民自知罪孽深重，茍活于世, 实乃卑鄙之徒，只愿余生以谢天下。

穆贼狡诈，恐再生风波, 故而草民远走雾岚, 面欧阳慕容家主，以商擒贼之策, 若此二人生出二心, 草民必速以闻于陛下。

陛下圣明神武，德被四方，草民虽地处偏远, 亦感陛下恩泽，唯愿陛下圣体安康…

下朝后乾清宫内空荡荡的，楚言攸将桌上的信折进书筒中，不由笑了声，“装模作样。”

“陛下，可要去寻季辞兰的踪迹？”千面问道。

自桑落在漠州丧命后, 千面一直待在楚言攸身边, 苦练武艺, 又因其资深, 成了新任的暗卫营统领。

“她这般偷偷摸摸的, 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她去了何处，罢了, 随她去吧。”她心里别扭，暂且不会留在皇城中。

千面道：“是。”

“你说这人真有意思, 从始自终，朕从未说过要她的性命，她装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给谁看？”楚言攸忍不住开口。

千面沉思片刻，回道：“给许郎君看。”

楚言攸看了她一眼，“也不无道理。”

她又低下头批着折子，“她信中所言在理，欧阳慕容两家屯着私兵，若真与穆成熙同流合污，怕是南地要乱了。”

“不过两三万私兵，倒也无需这般在意。”千面说道。

“莫要轻敌，明桑堂也不过几万余孽，却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可别忘了。”楚言攸缓缓说道。

千面垂眸，“是，那…不如找个由头，提前将她们收拾了？”

“师出无名，与强盗何异？”

“那…”

楚言攸将折子递给她，“还是去寻寻季辞兰，让她以督察使之职前去雾岚。”

“是。”千面接下折子，放进袖中藏好。

她随后又问：“陛下，谭大人在南地多年，想来对那地方了如指掌，为何不让谭大人前去？”

“谭净秋在南地为官多年，此次本该让她留在皇城为官，若再让她离开，恐非所宜。”楚言攸说着，指尖在笔杆上轻轻一敲，“你暗中前去问问她的意思。”

“是。”

”若她不愿，过几日便可去吏部任职，若她愿意，雾岚还缺个郡守，不过那地方左靠欧阳，右临慕容，不是个安定的地方。”

千面应下，转身出了乾清宫。

谭大人那样的人，如何会不愿意，只是此行恐怕不太安稳，归期亦未可知，谭大人这一去，需多派些人跟着。

帝王的旨意正传到谭净秋那，她当晚便急匆匆收拾好了行囊，于次日天明时，乘着马车往官道去了南地。

彼时，楚言攸于庭院中练剑，听闻此消息，不由轻笑摇头，“她何时行事也这般着急了，暗卫营的人可跟着？”

“陛下放心，属下已派人跟着，护送谭大人到南地任职。”千面思索片刻，又道：“谭大人原先也不急了，是听说了季女君在南地，因而着急了些。”

“她们在青阳时共事，此次在南地，定能协同默契，相得益彰。”楚言攸说道，反手将剑掷出去，只听见“噌”一声，宝剑已入鞘。

她接过千面递来的帕子，在额头上轻轻擦拭着，“几日前传信至鸣鸢山上，可有消息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