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长明天(120)CP
可是,王竹潇也说不清,为什么秋泓说北牧人不来,北牧人还真就不来了。
“不准备谢谢我吗?”布日格笑道,“不然,今夜又是一场血战。”
秋泓正看着那屏风碍眼,他收回目光,望向袒着前胸躺在软榻上的少狼王:“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布日格一把抓住秋泓的袖口,把人拽上了软榻,“我以为,在第一天时,你就会耐不住性子,跑来求我宽宥那个叫沈惇的细作。”
秋泓注视着布日格的那双浅褐色眼睛,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问:“如果我求你,你会宽宥他吗?”
布日格的手搭上了秋泓的腰际:“你不需要求我,我也会宽宥他,因为,他从头至尾都是个两头押宝的贰臣。”
屋梁上窜过一只猫,撞掉了挂在廊下的红灯笼。一把火就此烧起,差点燎着匆匆赶来的姑子的裙摆。
“快快清理了,不要叫屋里的贵人瞧见。”外面有人这样说道。
可火势越烧越大,远处俞水河渡口下的渔民都能望见这边的滚滚浓烟了,原本在廊间轻漾的那股淡淡香气不一会就被浓重的烟尘取代,呛得屋内屋外的人睁不开眼睛。
赶来救火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没注意其间混进了什么人,自然,谁也没注意,等火被扑灭后,又有什么人悄然离开。
第49章 明熹四年(四)
天微亮之际,两人两马沿小道回城。
陆鸣安恪尽职守,在那角门边等了一夜,确定无人后,才把秋泓与李峭如放了进来。
“部堂,昨夜北牧人果真没来。”不等秋泓下马喘口气,陆鸣安就激动道。
秋泓看了他一眼,把马绳交到了李峭如的手中:“昨天,你没跟我说实话。”
陆鸣安一怔,随后两颊瞬间赤红起来,他支支吾吾道:“部,部堂,我……”
“碧罗给你的信中,除了问也儿哲哲是否随军外,还说了什么?”秋泓不想废话,当着李峭如的面,直接问道。
陆鸣安“扑通”一声跪在了秋泓脚边,低声回答:“部堂,您……可是在鸭儿山发现了什么?”
秋泓没说话,静等陆鸣安自白。
陆鸣安一抱拳,战战兢兢道:“小的只去过一次,在得知里面都是什么后,小的再也没去过了。之前王老将军整肃军纪,小的还出了力……”
“我问的不是这个。”秋泓低头看向他,“碧罗把天崇道的分坛设在了你的眼皮底下,你知不知道?”
陆鸣安一凛,仰起头,满脸惊诧。
秋泓不看他,又问:“碧罗通过那云栖娘娘庙,和布日格手下的士卒活动关系,你知不知道?”
陆鸣安当即叩头告罪:“小的不知!”
秋泓再问:“那里面的姑子都是溯陵城青衣江上的风尘女子,她们和碧罗有着一样的出身,你就从没怀疑过?”
陆鸣安小声道:“小的,小的怀疑过,但……”
“但里面有你相好?”秋泓毫不留情。
陆鸣安大窘,全然不见当年在夷中城里拿雁翎刀指着秋泓时的嚣张模样了,他满眼含泪,悔不当初:“在南边时,我就和锦鸢姑娘认识了,她,她只是个迎客的丫头,每日负责在门房里给客人递牌子,稍稍认得几个北牧兵。去年战事吃紧时,她还偷偷给我通风报信过,我……”
秋泓深吸了一口气,将一香珠手串砸在了陆鸣安的面前:“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把你们陆家的东西送到那种人手上!”
说完,不等陆鸣安争辩,他转身拿过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陆鸣安的肩上:“混账东西,我把你调来北边,就是要让王老将军好好管管你的,你倒好,不光狎妓,还和天崇道的人不清不楚。你拿江山舆图给我,我还当你长进了,没想到竟是在那等淫秽之地得来的!来日我见了你叔叔,该如何是好?”
陆鸣安低着头,不敢回一句嘴。
等秋泓似乎气消了,他才抬起头,答道:“还请部堂责罚。”
“是该责罚你,”秋泓语气稍缓,“但眼下战事将近,我若责罚陆佥事,怕是要动摇军心,赶紧和那女子断了联系才是。”
陆鸣安只当是秋泓仁慈,又是叩头道谢:“部堂之恩,小的铭记在心。”
“起来吧。”秋泓丢下马鞭,“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陆鸣安无声地舒了口气。
回了驿站,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李峭如终于开口了,他问道:“部堂,你昨晚进去做了什么?”
秋泓一顿:“什么做了什么?”
李峭如直言:“火烧起来时,我在房梁上见你幅巾歪了。”
“幅巾歪了,”秋泓凉凉道,“这可是大事,你得赶紧写封信,告诉你二哥才行。”
李峭如抿了抿嘴。
秋泓瞧他这副神情,心里叹了口气,他把人带进书房,又好心地倒了杯茶。
“部堂……”
“不过,你确实该给你二哥写封信了。”秋泓没等李峭如开口。
“什么?”李峭如一愣。
他看向秋泓,对面这人的那双漂亮凤眼里好像挂着一丝悲伤,但更多的,是熟悉的冷漠与不近人情。
李峭如就注视着这么一双眼睛,听到了那句话:“我要你告诉他,你准备做北牧的降臣,回北都,投奔父亲。”
多年后,李岫如才明白,明熹四年初冬,秋泓去北怀,为何会偏偏支开他,带上李峭如。
因为,秋泓,这个似乎有心又似乎没心的人,在把李家三兄弟留在京梁时,就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必得舍去其中一个,做昇军北上的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