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日落长明天(206)CP

作者: 默山 阅读记录

“等等,我的画像?”秋泓心中大觉不妙,“哪幅画像?”

祝时元无辜地看着他:“就是那幅穿着蟒袍,胡须稀疏,两鬓斑白的画像。”

秋泓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那垂在肩上,乌黑柔顺的长发——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有白成那个样子,这画像到底是谁作的,他的几个好大儿见了,难道就不知道请人重新改一幅像点的吗?

祝时元仿佛猜到了秋泓的心思,他赶紧说道:“我从不觉得你长那个样子。”

秋泓抬了抬嘴角,并没有被祝时元的话安慰到,他颇有些心累地说:“快回去睡觉,别在我这里蹭来蹭去了。”

话虽这样讲,祝时元却不肯走,他凑到秋泓面前,小声问道:“秋相,陆警官真的是陆将军吗?”

“什么?”秋泓皱眉。

“秋绪告诉我的。”祝时元又往前蹭了蹭,“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秋泓直觉不对劲,但还是狐疑地问道:“什么话?”

祝时元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开了口:“野史里记载,永昌帝用白骨和发丝复原了你的身体后,曾在逃亡的路上对着你行不轨之事,这是真的吗?”

秋泓先是被这野史野出了一个跟头,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无奈道:“我死之后的事,哪里能知道?”

“也对,”这么多年来,祝时元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此时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了,他紧接着又问,“那李岫如呢?他真的是你下令杀死的吗?李岫如的弟弟李峭如呢?也是你杀的吗?还有宁城伯,他后来犯案,在牢中身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的同年曹争茂,为什么会和你死在同一天?关振的死,该不会真的是你和天崇道密谋除掉的吧?对了,还有鲁王,北都被破后,鲁王出逃,死在了路上,后世有史学家认为是你派李岫如除掉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秋泓目瞪口呆:“鲁王是我派李岫如除掉的?”

短短不过几秒钟,祝时元就已又想出了一个问题,他好奇道:“裴松吟呢?李语实在他的书里写,裴松吟是被你逼死的。《昇史》里讲,裴松吟是自杀的。可是《草鹤笔谈雅集》里却说,裴松吟是在故意用他的死,给你泼脏水,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秋泓一言难尽地看着祝时元。

好在是法治社会了,秋相爷没法把此人拖出去廷杖,只能任由他在自己面前作祟。

只听祝时元若有所思地说:“如今史学界的主流观点和《昇史》一致,但大多数学者都明里暗里赞成李语实的说法,他们觉得,秋相你不光害死了裴松吟,还害死了沈惇和陆渐春以及自己的发妻邬氏。甚至还有不那么主流的观点称,明熹皇帝也是你杀的。”

“明熹皇帝?”秋泓顿觉自己的灵魂要出窍。

祝时元却觍着一张无辜且天真的脸,笑道:“秋相,我相信你,你肯定没有做过这些事。”

秋泓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那多谢你。”

祝时元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躺了下来,等他躺稳后,还要去拉秋泓也躺下:“秋相你坐着干什么?人家医生说,你这伤得静卧休养。”

秋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记得,这是我的床吧。”

祝时元纹丝不动。

秋泓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撑着腰,按着伤口重新躺了下来:“把烛火灭了。”

祝时元像只老鼠似的溜出了被窝,然后“啪”的一声,按灭了台灯。

他忽然觉得,史书上说,秋相国不苟言笑,霸道跋扈,性情乖张,写得一点也不对,这人分明温柔敦和,平易逊顺,一点也不骄矜恣横。

不过,当他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睡在床脚那冷冰冰的地板上时,瞬间就收回了昨晚的想法。

等这人打着喷嚏,站在楼下擤完了鼻涕,秋绪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昨夜,为什么睡在我家相爷的房里?”

祝时元脸一红,竟嗫嚅起来,这叫秋绪顿时大惊失色:“你做什么了?”

祝时元茫然:“我能做什么?”

“你说你能做什么?”秋绪叫道,“你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一跺脚,奔上了楼,上楼前还丢下一句话:“真是不要脸。”

祝时元也不懂,自己分明在床底下挨冻了整整一夜,怎么就成不要脸了,他一面相当委屈,一面却又隐隐高兴起来。

真是难得的高兴,祝时元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被帘子半遮半掩挡着的窗户,心下无比感谢那日自己从墓中出来后,秋泓不顾秋绪阻拦,愿收留他住在这里的好意。

祝时元兀自想道,秋泓,当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就在他这没头没尾的感慨中,第三天如期而至,一切平静如水,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渐春提前收走了屋中所有的刀具和剪子,并检查了三遍,是否还有残留的衔尾龙纹,在确定无误后,这才安心留下祝时元这个大麻烦精。

“那天医生在检查完他的眼睛后,什么也没说?”陆渐春问道。

秋泓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陆渐春紧锁着眉,不知在思索何事。

秋泓轻声道:“不过,他那副模样,倒是叫我想起了当年经手过的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陆渐春问道。

秋泓看向他:“甲子科会元严颢之死。”

明熹六年,这个曾在殿试时据理力争要为故相高楹翻案并因此名噪一时的会元,在致仕归隐的多年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鹊山渡的家中。